下雨天客流量确实没那么多。
其实“玩一会儿”这家店最开始是不叫这个名字的。
一年前这里还叫做“朝花夕拾”,因为这个名字再加上店门口堆满的盆栽花,不少人误以为这是家花店,推开门才发现这竟是家书店。
目标客户没被吸引,来的反倒是些被表面迷惑的人,一来二去这里的生意日渐惨淡,直到后来碰到许言琛他们,实在看不下去,一挥笔落下“玩一会儿”几个字。
斌哥看着跟书店格格不入的“玩”字,追问所谓何意。
几人解:“‘玩’乃为人之天性,又可称其为放松方式之一,阅读为何?大为修身养性,小为解乏,综上,二者可划为同等。”
斌哥虽是开书店的,却一心只在外面的那些花花草草身上,听不懂这些弯弯绕绕,求他们说通俗易懂些。
这次张滔可听懂了,好不容易聪明一回,急着向他解释:“意思就是,你这书店开在学校外面不远,主要客户是学生,这名字就不能取得跟在学校里一样文绉绉的,一看就没想进店的欲望,但是这个‘玩’字一放出来,你这儿就不愁没客。”
听他们这么一说,斌哥茅塞顿开,咬牙跺脚把牌匾一换,从此客源量走上人生巅峰。
后又有几个军师一谋划,干脆把二楼也盘下来打通了,造了个自习室却也不单单只是自习室,现如今就连周末也不再门可罗雀。
譬如现下还没到晌午呢,早早就来了人。
“哟,许哥嘛这不!今儿您守店啊?”
刚被人赶下来,许言琛倚在转椅上正心烦呢,眼也没抬淡淡嗯了声。
那人早已见怪不怪,撑着收银台看里面的人,赔着笑:“谁惹我们许哥不快了,小弟我找他去!”
许言琛皱眉啧了声:“小点儿声,吵的人心烦。”
“是是是。”那人连点头小了声,抬头看了眼楼上,“今天我……”
“今天二楼不营业。”
“啊?”
指尖轻敲台面,他又重复了一遍:“二楼不营业,一楼随便逛。”
“许哥你别逗了,这一楼哪儿是我逛的。”见他始终不言不像是开玩笑,那人收回笑容讪讪道,“真不营业啊?那、那我下次再来,我就先走了许哥。”
出门擦了擦额头的汗,男生松了口气,许哥今天的脸比抹了锅灰还黑,还是先走为妙。
二楼一片安宁,坐在一楼的许言琛心底如被万只蚂蚁爬过,难受煎熬。
手机的屏幕灰了上百次,解压小游戏变成了增压游戏,许言琛烦躁地把手机丢到一旁,鬼使神差点开了电脑上的浏览器。
对着搜索框一停一顿地打下一行字——
被人赶走心里难受是为什么。
搜索键一点,上百条相关答复弹了出来。
随意划到一个点了进去,里面的内容映入眼帘。
许言琛凑近看眯了眯眼,小声念了出来:“主要是因为不想离开对方或者是因为太……爱对方?”
爱?像是听见什么很好笑的话,他撑着手低头笑出声:“这东西搜出来,其实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儿准的。”
页面继续往下滑,格格不入的两个字让他笑容瞬间凝固。
“被人赶走通常是因为遭到对方嫌弃……”许言琛咬牙一字一顿,他丢了鼠标,没好气地靠在椅背。
嫌弃?嫌弃他?他被她嫌弃了?他好心去送早餐,最后还遭人嫌弃了?
瞥了眼电脑界面,兀自生着气:“什么破回答,一点儿也不准。”
可话又说回来,万一真是嫌弃他呢?毕竟她对那三个肯花费一晚上时间,到他时就成了找理由赶走,一秒也不想让他多待。
思来想去弄得头疼,一瞥眼看见柜台上玻璃瓶里插着的花,红得刺眼,许言琛一伸手给它薅了出来,把花瓣一片一片给拔下来。
“嫌弃,不嫌弃,嫌弃,不嫌……”
“我又回……”忘拿包折返回来的斌哥,拉开门看见自己的爱花被无情摧毁,感觉天都快塌了,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暴殄天物啊!我的月季!”
许言琛刚好扯下最后一片花瓣,丢到桌上:“不嫌弃。”
“你这是干什么啊?我好不容易挑选的最好看的一枝,就这样没了。”斌哥捧起桌上散开的花瓣,痛心疾首偏也拿他无可奈何。
“算了,留着泡脚吧,还能发挥它的最后一丝作用。”忍痛接受了爱花陨落的事实,转眼他就发现了不对劲,“你这电脑上放的啥啊我看看,被人……诶诶诶你别关啊我还没看完呢。”
许言琛一手挡着他最后干脆把电脑关机,神色不自然:“没什么。”
“没什么你挡着我干嘛?你小子绝对有问题!”嗅到不一样的气息,拿东西什么的早就被抛之脑后,斌哥上去就是一个绕脖,“瞒着我什么快点儿说。”
许言琛不耐烦:“我都说了真没……”
“你们……”姜绵站在楼梯口,看着楼下的情形犹豫不前。
她是不是出来的不是时候?
许言琛抬头看见是她,猛的起身触电似的推开身上的人,不自然咳嗽了声。
“这位是?”还没见他对谁反应这么大过,斌哥混迹江湖多年,什么情况一眼就看出来了,存心想逗逗他们。
“姜绵,我朋友。”说完许言琛看向她,随意指了指旁边的人,“斌哥,这家店老板。”
姜绵看着楼下戴眼镜气质文艺的男人,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原来那位就是这里的店长啊,果然穿衣风格什么的跟这家店的装修格调一样旧派。
“姜绵?想必你就是那个赶许……唔……”
许言琛一把捂住他的嘴,无视他的挣扎,心慌打岔:“赶什么赶,你不是着急赶路吗,来不及了快点走吧。”
他看了眼楼上攀着扶手一脸惊讶的女孩儿,推着斌哥往门外走:“他那个急着走,我送送。”
“包!我包没拿!”
好不容易恢复一室宁静,姜绵探头看了看楼下。
她就是想下来找本书看看,顺便解释一下刚刚的误会,但怎么感觉他们都着急忙慌的。
这外面还在下雨呢,斌哥被许言琛推着走了一大截路,伞都没打到他头上,直接顿住不肯走了。
“你跟哥说实话,是不是对人小姑娘有意思?”
“什么乱七八糟的,没有。”
“没有你眼神乱飘什么?”
许言琛轻吐一口气,干脆把伞全给自己遮住,妥协道:“你别在她面前胡说。”
斌哥啧了一声:“以前那个无所畏惧的许言琛去哪儿了?”
“你不懂。”他皱眉,眸色冷峻。
“还我不懂,我都快比你们大整整一轮了,什么事儿不懂?你这就是典型的逃避型人格,听哥一句劝,逃避是没用的,要直面它。”斌哥推了推愣神的人,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听到没,直面!”
“行了知道了,你快走吧。”
“等会儿,我听滔儿他们说,你们组了个学习小分队?”
“是他们。”没有他。
果然跟他想的一样,斌哥一把将伞夺过,看着面前垂着头人叹了口气,“你这人就是别扭,拒绝的是你,不爽的人也是你,那你想让人家怎么做?”
许言琛抿唇沉默,他说得没错,是自己又犯轴了。
“认真的话那就拿出认真的劲儿来,玩玩儿的话就别耽误人家了。”他能看出那女孩儿是个好姑娘,斌哥拍了拍他的肩好言劝了他一句,没一会儿转身离开。
许言琛淋在细雨中,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倒让他清醒了几分。
他们都在努力往前走,只有他停在原地止步不前。
自习室内,三人一脸紧张地看向正在批改试卷的人。
姜绵批下最后一张试卷的成绩,放下笔轻呼了一口气。
“怎么样?”
三人异口同声,姜绵扫了眼他们,倒也没有隐瞒,只是尽量温柔地说出口:“情况没有那么好。”
眼看他们丧了气,她又赶忙找补:“但是也没有那么坏!”
陈思彤撑着下巴叹气:“姜绵你别安慰我们了,我们心里其实都有数。”
“没安慰你们,你们有基础只是不多,但其实基础题学起来很容易,同类型的做多了就会了,你们在家时可以抽空跟着书上的例子推一下。”
姜绵把手里改完的试卷发了下去:“这个卷子上我圈起来的题目,都是基础题必考的,下周这个时候我要听你们讲解题过程。”
她这样俨然一副严师的做派,成功唬住了三人。
休息放松了会儿,姜绵看了看身后紧阖的门,扭头有些难为情地看着他们:“那个,我能问你们一个事儿吗?”
“你,问我们?”三人有些意想不到地指了指自己。
她肯定地点点头。
程渡倒是很随性:“除了学习上的,姜老师随便问,我们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见他们答应,姜绵反倒有些说不出口了,扭捏半天才吱声:“你们知道祝煜和许言琛是什么关系吗?”
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三人有些愣,房间安静了好一阵。
陈思彤最先开口:“这个我不知道。”不过根据上次的修罗场来看,她觉得这两人要么是有仇要么就是八字不合。
不然怎么一见面就火药味儿十足。
姜绵把希望寄托在两个男生身上:“你们呢?”
“这……”程渡和张滔对视一眼,支吾着不知道该不该说。
陈思彤一眼看穿:“瞧你们这样多半是知道咯!”
“是知道,但……”他们不好说啊!
“姜宝这么不留余力地帮你们,就问你们这一个问题还扭扭捏捏起来了。”
程渡看了眼姜绵,有些为难:“不是我不想说,许哥他不让我们告诉别人。”
“是啊,许哥他不让我们说啊!”
可他们越这样,姜绵越觉得事情不简单,就越想知道。
那天叶薇跟她说的话,她回去消化了好久,却始终想不明白。
她原以为许言琛跟祝煜两人针锋相对,不过是男生之间言语上的摩擦,可现在看来并不是。
她有些急:“你们不说的话,我就去问叶薇,总有人会告诉我。”
“不是,叶薇?你怎么知道叶薇她……”反应过来后,程渡一脸不可思议,“叶薇她找你了?”
姜绵身体一顿,有些没想到。
他们怎么在这种事情上这么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