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面前原本懒洋洋趴在桌上的天使直起身子，换了单手支腮的姿势打量着我。尽管如此，他的头还是微微倾斜和摇晃，像是要原地睡着似的。
我又说了一遍自己的名字，并向他伸出手。“接下来请好好相处吧！”
他盯着我伸出的右手，却没有动弹，秀气的脸庞上流露出有点落寞的表情。
站在店家门外抽烟的早川秋前辈回头时看到我们二人相对的场景，扔下香烟拿鞋子踩灭然后十万火急冲上前来。
“别动——！这家伙碰到的人会失去寿命！”
他这样火烧眉毛的表情我还是第一次见。
而周围享受难得的午休闲暇的同事们，顿时用微妙的目光开始上下打量我。那目光就像在说：“哦~是吉田君的搭档啊”“真是太年轻冒失了”。
唔，他们这么觉得，大概是因为我记载在案的恶魔能力就像杂耍一样。
而我的搭档吉田宽文，则是由最强恶魔猎人岸边先生亲口认证过“有着一流的素质”。
再加上连续几次的出色表现，人们有多赞赏我的搭档，对我就有多冷淡。
面前的天使恶魔点点头：“我会用抽取的寿命换成不同的武器。”
哇哦，大开眼界。
如果有足够多的寿命……简直就像王之宝库一样呢。
“为了以后能好好合作——我有种预感，我们会合作很愉快呢。”我在众目睽睽之下抓住天使恶魔的手，“请多关照。”
早川秋前辈看上去快气昏了，他压抑着怒火，伸出两只手，捏住我和天使的袖口分开。
“我不怕丢寿命，反正未来恶魔说我还会活很久。”我耸耸肩。
“你这么做究竟有什么意义……”早川秋前辈的责备被天使恶魔截止。
他说：“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你们恶魔的更多事情。”
他定定地盯住我，“为了知道恶魔的秘密，你愿意用寿命来换吗？刚才的一下，至少三个月的寿命丢掉了。”
他看一眼满脸迷惑的早川秋前辈，解释道：“这是一种简易契约。她付出有利于我的东西，而我需要保证接下来的话毫无虚假。”他转过头，重新看着我：“你很了解恶魔的逻辑，有人教过你？”
“没谁。”我拿起桌上的可乐，“我只是不喜欢白嫖。”
“那你还真是个死脑筋啊。”天使顺势趴到在桌上，挑起好看的眼睛看向早川秋前辈，“就像你一样。”
“接下来我要告诉你关于地狱的事情。早川秋，陪我们去外面吧。”
小巷子中。
不远处的墙壁沾染着铁锈色血迹，似乎是昨天的杀手死去留下的。
“地狱是一个对恶魔而言很特别的地点。”
“恶魔没有真正意义的死亡，哪怕挫骨扬灰，只要人们还恐惧着那个名字，恶魔就会以其他个体复活。只不过不是在这个世界，而是在地狱。”
哦，新手村刷新复活。
“然后不知真假，地狱的恶魔会轮回转生来到这个世界。”
“接下来的内容我告诉过秋，同样的话你也不要告诉别人。”
“特异科的恶魔都不记得地狱里的事，但都记得在地狱中濒死时听到的声响，所有恶魔听到的都是同一个哦。”
“那就是——电次拉动引擎时的嗡嗡声。”
我问：“有没有恶魔从来没回到过这个世界呢？”
“事实上是有的。”天使说，“传说它们盘踞在地狱深处。”
我点点头，再一次伸出右手，想要支付谈话的价钱，他却扭过头，率先离开了。
“午饭在百货商店吃吧。”
听到电次宣布的我如蒙大赦，身边的修勾也变成了飞机耳，走路因为紧张恐惧都成了顺拐。
背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整齐划一，而且动静越发如雷鸣，比恐怖电影里丧尸的低吼都令人不寒而栗。
还好我不是唯一一个觉察的。处处管教我们的日下部先生在门口布下石化的法阵，在大群人偶一拥而入时将他们变为石头。
“这些被变成人偶的人不能恢复。”一直提供各种情报的玉置先生面色不善道，“我们要干脆地面对。”
双手相握，我摆出手枪的姿势，魔弹从指尖连射，五六个人偶倒了下去。怪异的是他们并没有鲜血，更没有击中血肉的触感，让我有些没真实感。
天使也对使役狐狸恶魔不力的几人感到厌烦，抽出一柄铜环刀呈半月状斩击。那把刀看上去造型古朴，刀刃流淌着银白寒光，令我想到了喜欢用刀的光熙。
希望她们早点去别处旅游，东京可真是不太平啊。
我一面跟随着同事们撤到百货大楼二楼，一面这样想着。视线余光突然闪过肉眼难以捕捉的人影。
那人从楼梯飞跃而上，在奔跑的人偶中曲折前行，而所到之处的人偶都□□脆地切断脖子。
“中村先生，天使，快招架，会死的！”
啊？
我的动态视力，并不算太出色。这也是为什么，老爸他们都说我不擅长打架的缘故之一。正常情况下，打架之前我会以最快速度穿戴上强化视力、保护关节、体表硬化、肌肉增强等术式，简直就像手忙脚乱的装备党——真是逊哎。
这次也是，方才面对普通人偶麻痹大意，敌人还没等装备穿戴好就杀到了跟前。我只能像现在一样在心里以每秒五百字速度疯狂吐槽和咒骂对方。像我这样的胆小鬼忍不住想：要是能在凶恶杀手面前捡一条命，我宁可被光熙老师暴打三百回合——呜哇！天使和早川秋前辈被击飞出去了！KO！
等等，光熙？
哇啊啊啊，光熙你怎么会揍飞天使和早川前辈后若无其事地扔掉坏掉的刀站起来啊！
不对你怎么会在这里？
巨大的冲击使我像东山小红一样磕巴：“啊呜呜你你你我我我……”
日下部敏感地察觉了我的异样：“石川，你是不是认识这个人？”
我挤出一个可怜兮兮的微笑：“她是我的教练来着。”
日下部推了推反射白光的眼镜。
“既然如此，你可能是我们中最了解她的。虽然我不想拜托女孩子应对这么危险的人物……”
我眨了下眼。
然后地上多了电次和帕瓦的尸体。
涔涔冷汗从我们脖子上渗出来。而刚刚强化到最大的视力忠实地告诉我现场所有人的反应。每个人的注意力都在我和日下部的对话上，只有我的搭档在光熙从上方掠过时仰头，企图捕捉她迅疾的身影。
光熙解决完最强的两个战力，望向我的位置。
“你让开，这和你无关。”相较地上的尸体，她的话可以称得上温柔。
我脚有点发软，跌跌撞撞地往她面前走去。忽然有人扯住我的手臂。
是我的搭档吉田宽文。他皱眉，让我站到他身后去。
光熙挑眉，问：“你是她男朋友？”
搭档脸上忽然展开一个挑衅般的微笑，语调如沐春风：“很遗憾——现在还不是。”
光熙脸上的表情同样舒展开，说：“我会下手重一点的。”
电光火石间，两人开始武术搏斗。
不愧是被称为一流的吉田宽文，在章鱼的援助下硬生生接下光熙的连番拳脚。甚至在墨色的喷雾中想要偷袭光熙，却惨遭失败。
眼见下一秒光熙要一拳砸在他的脸上，我及时行动了。
数十道锁链结结实实捆住她即将挥出的右臂，她冷漠地看我一眼。然后挥动长刀斩碎那些锁链。
我看了眼倒地休克的搭档，而背后幸存的同事们开始自发给我加油。
请别这样……平时根本不熟的人突然对你态度很亲热什么的，我可没有那么博爱。
“接下来我们就靠你了啊，石川！”
我点点头，脚下的法阵微微发光。
要说起来，我为数不多的优点就是这了。
我可以以魔术师难以企及的速度完成术式，就连兄长那样的天才都绕不开的高速吟唱也可以压缩至转瞬之间。光熙的头顶突然闪动光点，箭簇如暴雨般倾泻而下。而绕至背后挥动巨斧、伴随刀刃袭来的还有copy刚才的石化法阵——就是日下部先生布置的。果然传来他三观崩塌的大喊：
“你没有契约，怎么说服石之恶魔听从你的？！”
我扯动嘴角。
“因为我的契约恶魔是魔术嘛。就当是——”
一个魔术。我原本想这么说来着，结果帅气的台词还没完成，光熙一拳捣在我的腹部。
然后我昏了过去。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我想：果然不该在大佬面前耍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