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玄尘身形一僵,他劝阻道,“芫娘,此事还需缓缓图之。”
沈芫闻言一怔,知道他误会了,连忙道,“我可不是要弑……我要杀的人与今日无关。”
“那明日练功时我教你射箭。”
沈芫脸有些红肿,脑子昏昏沉沉的,靠在沈玄尘的肩头缓缓入睡。沈玄尘指腹轻轻抚摸着她肿起的脸,目光寒凉。
*
御书房,吕后在楚邝面前跪下,“这次是臣妾失察,让知锦和向家受惊了。”
楚邝拍拍扶手,难掩怒色,“皇后,这次真的太过分了。”
吕后愧疚的垂下头。
楚邝道,“琼林宴,本是皇室恩赐,彰显天威的好时机,此事一出,皇室天威何存?”
吕后连忙道,“贼首已死,能给众人一个交待。”
楚邝摇摇头,“朕要的不是交待,是人心,皇宫中出了刺客,谁还能信任朕,信任宫中安全?”
“皇后,这次损得不只是皇家的脸面,还有诸臣的信任,他们的夫人、儿女进宫赴宴,是将性命交给朕,你怎么能让他们在宫中被刺?”
他苦口婆心劝导皇后,吕后眉眼低垂,躬身听训。
等楚邝说完,吕后连忙道,“臣妾记住了,下次再也不会了。”
楚邝将人扶起,两人坐下喝了杯茶,楚邝说要继续公务,皇后告辞。
坤宁宫中,吕后一记耳光还给吕知锦,“今日你轻举妄动,结果虽说是如愿以偿,却让本宫在皇帝那吃了挂落。”
吕知锦连忙安抚道,“姑母,只要侄女成为太子妃,必能让吕家在风光一代人,您就安心了。”
吕后心想也是,只能对吕知锦道,“你如今还是暂避风头为好,待在吕家乖乖备婚,本宫定让你风光出嫁。”
吕知锦捂着脸垂下头羞涩一笑,掩住的眼中难掩兴奋与怨毒。
*
他们回府时已晚,沈芫便没与诸位姐姐打招呼。翌日,宫中琼林宴出的事传遍京城。
说什么都有,还说宫中闹鬼,伤了两名进士,是个女鬼,还闹到御书房去了,沈国公本是修道之人,冲进御书房救驾。
沈芫听见绿筠说得流言,无奈的摇摇头。
绿筠和蓝瑛都未跟进宫中,早起时就发现沈芫脸上鲜红的掌印,冲去问了国公爷,“小姐出了何事?可是在宫中被欺负了。”
表现得活像个护崽的母鸡。
沈国公也不觉被冒犯,将宫中之事告知她们,惊得她们冷汗连连,扑到沈芫榻前就哭道,“小姐,我们再也不进宫了,太可怕了。”
沈芫好生安抚,又让她们去外面打听打听琼林宴的事。
沈芫一边洗漱一边听完,吩咐道,“我要去哥哥那里学箭,你们记得去萧府送个帖子,我约萧钲去长安街玩,还有这封信,送到齐先生处。”
她一一布置好,才出孝期多久,沈芫就觉得京城不宜久留,要早做谋算。
沈玄尘拿着柄小弓等着她,靶子竖在墙根下,沈芫一把接过,她回想一番楚鉴教她的要点。
屏息凝神,对准靶心,拉弓,放!正……正中墙根。
沈玄尘在一旁拉弓射箭,正中靶心。
他道,“你放的不够快,犹豫一瞬,箭就偏离了靶心。”
沈玄尘站到她身后,双手扶着她的手,帮助她对准,“我数三下,立刻放出去。”
“一、二、放!”
箭嗖得飞过,射在箭靶上的外环。
沈芫难以置信的走过去,这是前世今生她中得第一次靶,前世楚鉴教她射箭只是为了调情。
每次脱靶,楚鉴都捧腹大笑。
不过在靶场射过两次,他就将自己抱进殿中摆弄,还说一时心动,情难自已。
此刻,沈芫真正的射出自己的第一箭,沈玄尘片刻就找出她的症结,让她能够射中目标。
她的目光变得锐利,沈芫心中暗道,她一定要变得很强,让所有人都不能轻视她。
大汗淋漓,手臂酸痛,沈芫端碗的手剧烈颤抖,她看着满桌的菜食无法入口,可怜巴巴的望向沈玄尘。
沈玄尘叹道,“万事不可操之过急。”
他坐到一旁,喂妹妹吃饭,勺子里一筷子菜半勺米饭,荤素交替,五勺后一勺汤,非常有规律,将沈芫撑的肚胀。
沈芫闭上嘴,“我吃饱了。”
沈玄尘看看剩下的饭,“不要浪费。”
沈芫紧闭嘴摇摇头,“吃不下了,好撑。”
沈玄尘只能自己解决剩饭,平日沈芫饭量少,就尽量少盛些,沈玄尘倒好,满满一碗,生怕她饿着。
沈芫捧着肚子在院中走动,姐姐们都知道她上午与沈玄尘呆在一块练武,午休时纷纷来访。
沈芷看到她脸上的红肿霎时眼眶通红,看着沈玄尘的眼神都带着责怪,沈芫连忙道,“跟哥哥无关,是我在宫中得意忘形了。”
沈芷拿出自己珍藏的药物,“这是淡痕膏,我母亲给我的珍藏,杨家曾出过御医圣手。”
沈芫笑纳了,还抱着沈芷的胳膊撒娇,“二姐,你对我真好。”
沈芷却道,“六妹妹,你年纪最小却藏事最多,我年龄最大,却不能替你分忧,你不会嫌弃姐姐没有吧。”
“怎么会呢?”沈芫摇摇头,靠在二姐的肩上,“二姐真好。”
这么好的二姐,前世被沈娴接走,死于难产,死前她会不会还在忧心她的小妹妹?
她会怨恨吗?怨恨国公府没有一人为她出头,让她受此折磨。沈芷那般温柔,应该不会和沈芫一样,怨气满腹,恨不得天下人为她陪葬。
沈芫眼眶微红,没注意到沈玄尘在她难过时一闪而过的心疼。
沈茉和沈菲也过来看过,送了药材,沈茉道,“妹妹,我们家都是守礼之人,但遇到一些无赖,也可以不那么讲道理。”
沈菲低声道,“外面说得都是真的吗?听起来很不靠谱,可是皇宫内的事太难打听了。”
沈芫与她偷偷咬耳朵,“假的,有人要爬床被抓个正着,宫中还出了刺客,伤了两位进士。”
沈菲瞳孔微缩,明显是兴奋的,她道,“这两件事可有关联?”
沈芫一副你懂得样子,让沈菲兴致勃勃道,“这事我一定打探清楚。”
招待完姐妹,向府就送了谢礼来,沈婠也随车回来,她道,“六妹妹,向瑶表姐和向琳表姐都与我说了,她们非常感激。”
“不过听我一句肺腑之言,以后再遇这种事不可参与过深,若无由头,无人敢动向府的千金,但是她们敢动你。”
沈婠明显看的更深切些,“所以不要强出头,相帮一二已是情分,怎能舍身相救?”
她转向沈玄尘,“哥哥,宫中凶险,你为何不多护着点芫娘?”
沈玄尘拿着书册的手一僵,在沈芫面前郑重道,“芫娘,是兄长没护好你。”
沈芫连忙摆摆手,“不要这么说,若不是兄长及时赶到,皇后娘娘不会那么容易松口的。”
沈玄尘问她,“芫娘,你不愿意入东宫吗?”
这是试探?沈芫闷声道,“我不愿意被困在一地,我想出去看看大楚,哥哥。”
沈玄尘摸摸她的头。
下午,沈芫带着面纱去赴与萧钲的约,长安街向来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两人约在杏花村酒家碰面。
这里二楼包间可以看到街道上游客如织。
萧钲先到一步,研究起这家店的招牌,他问小二,“这里可有推荐女娘的吃食?”
沈芫带着面纱步入包间,让萧钲眼神疑惑,让小二退下准备,“都给上一份吧。”
小二连忙带着笑脸应和,“好咧。”
萧钲凑到沈芫面前,掀起面纱一看,目光一凝,“可是与昨日的琼林宴有关?”
沈芫点点头,“昨日在宫中出事,我也在场,不小心的。”她捂着脸,“你别看了。”
萧钲满眼心疼,见她不愿多言也不好追问,便道,“沈芫表妹,心中有何委屈,都可以与我说。”
沈芫感动的擦擦眼角的泪花,“我知道的,表哥,你一直都护着我。”
她在宫中消息闭塞,只记得是太子登基前夕,萧钲的父母在边关出事,他也亲赴边关参军。
后沈玄尘被任命为清剿衡王叛军的节度使,沈玄尘带着衡王首级北上京城领赏,又赶着为沈妃诞子贺喜,全速班师回朝。
楚鉴也是严正以待,说是为沈国公设宴,实则准备杯酒释兵权,接过沈玄尘直接带着大军趁夜攻入皇宫。
禁军被萧钲的边军打得溃不成军。
要什么出师有名、清君侧的,这些先拿下皇宫再议。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擒贼先擒王才是正理。
她在宫中,只有萧钲送来过礼品,边城的特产、药材,还有得知她怀孕送进来的孩子用具。
当时她小产,强忍着参加当年的宫宴,萧钲正回京述职,与楚鉴道,“陛下,沈妃她身体不适,让她先退席休息吧。”
楚鉴让她回宫休息,她含泪起身离席,在宫门处回首,正与萧钲对望,不由得落下泪来,遥遥一拜。
此时此刻,沈芫望着萧钲,问他,“你以后可会与你父母一样,去边关戍边?”
萧钲道,“祖母希望我留在京中,做皇城禁军或者是陛下亲卫,但我想去边关,我父母想让我成亲后再去边城磨练。”
沈芫握住他的手,“萧式彻,我愿意与你一起去。”
萧钲一时呆怔,随即欣喜若狂,“芫娘,你愿意与我同去?”
沈芫点头。
萧钲将人抱起,在这二楼包间旋转,少女翩跹的裙摆带着欢喜和雀跃,面纱下的脸虽有伤却难掩绝色。
沈玄尘放下心来回去办公,却又有些酸楚,他皱皱眉品味这陌生的情绪,有些难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