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御宫千雪抿了抿唇，艰难开口。
“因为你之前的确是救了我还收留了我……稍微问一下也是应该的吧。”
禅院甚尔垂眸望着她的脸，哑声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执行任务的时候不小心被伤到了。”
“关于我的事，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千雪缓慢抬起头来，鼓起勇气直直看向他的眼睛。
“你为什么要杀那个男人？他跟你有仇吗？”
少年不置可否：“你是不是觉得他很可怜？”
“是啊，他家里还有个五岁的孩子呢……”
小孩子永远都等不到爸爸回家了，这种事想想就很残酷啊！
“首先有孩子的人多了去了，其次这也不一定就是真话。”
“那家伙是东京某个黑.道帮派的小头目，刚刚参与了一笔五毒俱全的大生意，但是因为分赃不匀叛逃了，所以被下了追杀令。能混到这种等级的，手上不知有多少条人命，根本不值得同情。”
千雪听完，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原来是这样吗，她还以为那人是个惨遭迫害的无辜大叔呢……
等等，如果是这样的话——
“你的真实身份，是专门接这种追杀令的黑.道杀手吗？之前还说什么自己工作跟打黑拳差不多，差远了吧！”
禅院甚尔沉默半晌，低声开口：“因为我担心你会害怕。”
事实上她也的确接受不了。
而自己最初也没有挽留的意思。
本来就打算任这个女孩离开的，两人从此分道扬镳，再也不见。
可如今为什么会忍不住来找她呢？
少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只是每天回到空荡荡的家中，半躺在沙发上愣神时，脑海里总是控制不住浮现她的笑颜。
不知不觉早已习惯了这个明媚少女的存在，习惯了被细致关心，以及两人共同度过的一个个慵懒闲适的午后。
他孤身一人待在黑暗中已经太久了，现在好不容易照进来一缕阳光，怎能甘心就此消失呢？
但身上残留的那丁点自尊又让他不肯轻易低头，就这样自我拉扯了足足两个多月——
今天终于抛下可笑的羞耻心来见她了。
可然后呢？
他就算肯示弱，对方也不一定愿意跟自己回去。
少女心思什么的，真是麻烦啊……
两人各有所想，彼此无话。
此时安静的小店忽然又传来脚步声，千雪转头，原来是店长大人从二楼下来了。
“佳子小姐……”
高桥佳子一身休闲的家居打扮，长发也只是用发带松松挽了个结，不过气势可一点都不弱。
她径直走到自己员工身边，将来客上下打量了一番，才斯条慢理地开口。
“你就是那个害我们千雪难过的坏小子吧？”
黑发少年没有回答，目光依旧停留在又把头埋下去的女孩身上。
“是来求和好的么？看你这副打扮和阴暗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收保护费的呢。”
禅院甚尔：“……”
这个女人可真毒舌啊，她真的是之前千雪口中那个温柔美好的店长姐姐吗？！
高桥佳子无视他的臭脸，抱胸继续输出：“两个多月不闻不问，现在轻飘飘说几句话就想把我们千雪再拐回家了？你不会以为你来了她就会跟你走吧？”
黑发少年被戳中痛处，眯了眯双眼冷声道：“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私事，用不着你多管。”
“甚尔！”一旁的千雪连忙开口制止，“不许对佳子小姐这样说话！”
少年愣了愣，随即垂下眼睫，低头沉默不语。
好，现在他变成外人了。
东京这座城市里，明明他才应该是千雪最亲近最在意的存在吧？
可恶……
高桥佳子将少年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只觉得两个人的关系实在是很有意思。
这家伙刚刚还像条冷酷放肆的狼，现在忽然就变成一只被主人训斥的委屈狗狗了呢。
嘛，看来他还是挺在意千雪的。
至于千雪，这两个多月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阳光开朗，但她偶尔不自觉流露出来的落寞眼神，说明心里依旧是放不下的。
现在这小子既然主动示弱了，那自己也没必要再继续为难。
高桥佳子笑着拍了拍千雪的肩膀，“你们接着聊，我就不打扰了哈～”
说完就飞快地上楼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甚尔：“……”
千雪：“……”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最终还是少年开口打破。
“你……愿意跟我回去吗？”
千雪抬头望着他，表情郑重：“你是只杀那种黑.道恶徒的，对吧？”
“对。”
目前是这样，至于以后他也说不准。
少女不知他心中所想，只认真道：“这样的话我可以接受。我……明天就回去吧。”
甚尔闻言扬起嘴角，两个多月来的阴郁终于一扫而空。
分别后千雪关好店门开心地上了楼，高桥佳子看她这副模样，脸上写满八卦。
“彻底和好啦？”
“嗯，明天就准备搬回去了。”
“那你们以后～”
千雪笑容明媚：“以后就可以继续做朋友了！”
“嗯，继续做……”
“哈？”
高桥佳子眨眨眼睛，无语凝噎。
你们两个都折腾成这样了，竟然还只是朋友关系吗？！
人家真情侣分手估计都没有你们俩这么痛苦纠结，反复拉扯吧？？
两个人简直都有够迟钝的啊喂！
算了，这种事她一个外人也不好过问，还是静观其变，看看这二位究竟什么时候能开窍吧。
少年少女之间的暧昧纠缠，真的很有意思呢～
……
第二天清早，千雪便收拾好了行李，在甚尔陪同下回到了那座熟悉的小楼。
离开了两个多月，这里各种摆设依然是她记忆中的样子，丝毫没变。
安顿好后，她便给少年伤口涂了酒精，然后仔细地换了条绷带。
看着女孩担忧的表情，禅院甚尔无所谓道：“其实没什么大碍，多休息两天就行了。”
千雪闻言一脸严肃：“手臂可是非常重要的哦，而且还是右臂！必须好好养伤才行。”
“……嗯。”
其实以他天与咒缚的超强体质，这点伤根本不算什么，稍微不注意就自己好了。
但现在……他真心希望能恢复得慢一些。
两人在窗边静静坐着，千雪凝望少年嘴角的伤痕，终于问出了埋藏心底已久的问题。
“甚尔小时候在禅院家，应该被欺负得很惨吧？”
少年眼神晦暗，哑声开口：“从出生起，就没有被当成平等的人对待，打骂侮辱都是常事。”
“有时候惹他们不高兴了，还会被扔进关满咒灵的地下室。我脸上的疤其实就是被一只咒灵划伤的。”
千雪静静听着，素白的脸上写满了心疼。
这哪里是家，简直就是地狱吧？
甚尔的遭遇，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悲惨百倍，千倍。
黑发少年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不用太为我难过，等变强之后，敢来挑衅的家伙就越来越少了。”
变强，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其中又包含了多少艰辛血泪呢？
他所经历的痛苦，她永远无法感同身受。
“禅院家对无咒力之人真的太残忍了，甚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是没办法的事……”
“不过我们说好了，你以后只能杀坏人哦！绝对不准杀无辜的人！”
黑发少年看着她的脸，缓缓点了点头。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能做到的吧？
应该能吧？
应该……
……
九年之后。
此时早已成为天与暴君的禅院甚尔，回首与妻子的冷战往事，不由感慨万千。
真是造化弄人，各种打脸啊……
御宫千雪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里藏刀。
“甚尔能再表演一下那个吗？绝、对、不、杀、无、辜、的、人？”
黑发男人果断认错：“以后真的绝对不会了！这次再食言的话，我就……”
话还没说完，千雪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千岚打来的，说他这个周末准备要来拜访了。
好哎，作为姐姐一定要好好招待～
呃，等等……
这周末甚尔也在家，万一千岚知道了自己姐夫就是那个传说中无比凶残的天与暴君……
啊，这下该怎么办呢？
无论如何，真相总归是瞒不住一辈子的，与其继续提心吊胆，不如到时候直接向他坦白吧。
希望千岚到时候反应不要太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