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的每一天都很平静,我的人生像是进入了平行世界,暑假里那个一直非常照顾我的哥哥,他像是从来没有在我的世界中出现过。
刚回家,我和楼观岳就被我们在学校的同学叫了出去,离开学还有一小段时间,他们说要聚聚玩一玩。
看着昔日同学,有男有女有高有瘦,有人长得特别像林周锁,有人和林周锁声音贴近,有人气质跟林周锁有些相近……
我满心满眼都是林周锁。
这天或许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有个同班的女生,她是我之前的副班长,和纪律委员关系非常好,好多次给跟着楼观岳违反班规的我开脱放绿灯。
副班长是个漂亮的姑娘,声音好听学习优异,性格开朗活泼乐观。楼观岳喜欢打听八卦,他和我说过,貌似班里不少男生都喜欢她。
还包括人前人后两个样的一个男生——这人是我们班前几,成绩跟我不相上下。
不过我对她印象不深,也无感她的这些小动作。
有些人喝了点酒,啤酒,不多。
副班长好像也喝了,就在大家商量着要去唱k时,她忽然拍桌而起,红着一张脸看向我。
房间里静了一会,紧接着,平日里喜欢捧哏的那些人刷一下开始起哄。
不知怎的,我居然成了视线中心。在和楼观岳对视后,我更加确信这点,同时心里涌现出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她向我告白了。
当这个漂亮的女生羞涩地向我讲述她的心意时,我很明显感受到了她身上荡漾的少年激动。
她这副模样,我看来非常眼熟。
她好像说了很多,但我只听清了最后那两句话。
“扬错,我喜欢你。”
“你能和我在一起吗?”
我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愣在原地。
有几个男生向我投来恶意的目光,看乐子的吃瓜群众也激动地望向我。
我被架在一个非常尴尬的境地,此刻我想的不是自己应该怎样处理现在的局面,也不去想这件事会造成的影响,我脑海中唯一的想法居然是,“林周锁就算再冷漠,也不会这么对我”。
我还没给出任何反应,楼观岳先看不下去了,这个深知我心意的阳光男孩暴躁地拍桌而起,他愤愤不平地瞪着那几个男生,还把副班长吓了一跳。
“……你别喜欢扬错!”站起来的楼观岳看样子只是一头脑热,他自己也没想清楚应该说些什么。此刻他成了全场新的焦点,在全员注视下,他都憋红了脸。
副班长真让他吓着了,无措地看看他又看看我。
这时,先前提到的那个好学生男孩阴阳怪气地说:“楼观岳,你不会喜欢咱副班吧?”
他话音落,边上立刻有别人附和道:“喂楼观岳!你平日里跟在扬错屁股后面跑就算了,如今怎么还搞这一手啊?”
楼观岳凶狠地瞪他们,转头跟副班说话时却放柔了声音劝道:“副班你别喜欢扬错——当然我也不是要跟你表白的意思啊!你们别误会!”
他说一半可能也意识到了,连忙摆手推脱。
那个男生还要搭腔,我知道楼观岳只是想替我出头,我才是风暴中心,他不应该被卷进来的。
我不禁怀念起林周锁三人组,他们三个的吵闹都那么令人安心,至少不会让我变得烦躁。
我讨厌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也不喜欢争吵和无意义的对话,在我看来,那就是单纯的浪费时间。
这里的每一寸草木、每一个人,甚至每一立方的空气,都在把我的心推向林周锁那边。
林周锁,我怎么就这么想你呢。
眼看着楼观岳要和他们吵起来,我站起来按住楼观岳,肩膀,低声说:“观岳,我来说吧。”
楼观岳看了我一眼,乖乖坐下了。
你方唱罢我登场,全场的焦点又回到了我和副班长身上。
“抱歉。”众目睽睽下,我顶着副班长期待的目光,毫无心理负担地说,“我有喜欢的人了。他……他很好,我很喜欢他。”
这话一出,全场肺疼。没有人大声说话,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
“谁?!”副班长不甘地说,“哪个女生那么好,值得你去喜欢?!”
被这么咄咄逼问,若是以往的我,肯定要甩脸子当场就走。
都是第一次当人,凭什么我要让着别人。
可不知是何原因,可能因为我们在聊的话题是我喜欢的人,我不自觉放柔了语气,平静地说:“他有多好我不清楚,但他一定不会当众说这些,也不会试图道德绑架我,给我拉别人的仇恨。”
这段话我说得很慢,几乎每一个连在一起的字,它们中间都被我自私地塞入了我和林周锁的一些回忆。
不去想时我根本不知道,原来我们一起度过的时光居然这么漫长。
漫长到足够令我回忆终生。
“抱歉。”房间里鸦雀无声,我离座向副班长鞠了一躬,用那波澜不惊的声音平稳道,“观岳说得对,不要喜欢我了。”
拒绝别人都这么残忍吗?林周锁拒绝我时,他又是什么心情?
说完,我拍拍楼观岳,他会意我们站起来一同离开。
没有人追出来,也没有人喊住我们,我们就那么顺利地回到了家。
在楼道分别时,楼观岳不确定地问:“扬错,你还好吧?”
我朝他挥了挥手,有些疲惫地说:“没什么事,只是累了,我回去休息了。”
“……”楼观岳还想说些什么,可他触目所及皆是我的倦态,便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叮嘱道,“那你好好休息,有事随时找我啊。”
“嗯,谢啦。”
我们在这里分别,各回各家。
我家没人,他家应该只有他哥哥。
我回了房间,躺在床上,用胳膊盖住了眼睛。
我哭了。
事实上,我前天才刚哭过,那时候我不得不与林周锁分别,尽管我知道这是没办法的,我能理解,却不想接受。
泪眼朦胧中,我拨通了林周锁的电话。
第一遍没接,第二遍没接,第三遍,第四遍……
第七遍打过去时,那边终于接了。
我还没说什么,却听见了其他人的声音。
欧珉义哑着嗓子说:“怎么了,扬错?”
我一骨碌爬起来,擦擦泪仔细看那个备注,反复确认好几遍后,我带着很重的鼻音说:“小欧哥?怎么是你?我哥呢?”
欧珉义那边有些嘈杂,似乎有人在喊他,他掩着话筒说了些什么,是方言,我没听清也听不懂。
过了有一会,他可能走到了安静的地方,声音变得清晰起来。
他说:“阿锁……阿锁在给二叔帮忙……事情还挺多,不说他了,你呢?你有什么事?”
我张了张嘴,最后只说:“没什么,有点想他。”
欧珉义似乎笑了一声,他长叹一口气,感慨道:“你这么喜欢他啊。”
“怎么了嘛?”我总感觉欧珉义怪怪的,可隔着手机屏幕,我又说不上是哪里怪。
“没什么。”欧珉义顿了顿,随后若无其事地说,“我……们还挺忙,要不就先挂了?”
“嗯好!”我不敢打扰,连忙说,“小欧哥,你记得让我哥有空回电话!”
不知道是不是欧珉义挂得太快没听见,我没有听到他对后半句的任何回应。
电话就这么挂断,这时候重整旗鼓的我怎么也不可能想到,我再也无法见到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了。
林周锁没有给我回电话,我虽然心里觉得奇怪,但也没多在意,只当他太忙了。
我后续又给他去过几次电话,他一通没接,只用“工作忙”来搪塞我。
忙,都忙。我很生气,又不能说什么,毕竟他跟我不一样,他不工作的话,就再也吃不上饭了。
好在备受煎熬的等待日很短,因为我很快就开学了。
开学前我们军训了两周,正式开学后,我发现高中课程比我预想的还要忙。
尽管我已经预习过很多篇章,可重点班的授课速度非常快,但凡我松懈,我的成绩就会下滑。
幅度不大,但也足够让我恼火。
我要考个好大学,将来好好养着林周锁。像他照料我那样……不,我要做得比他更好。
我想和他一起买个小房子,过最平淡最普通的生活。就我们两个,还可以养猫猫狗狗。
这是我幻想的人生,而我将为此努力。
每当我感到劳累或者倦怠,我就会联系林周锁,企图让他安慰我,给我加油打气,让我重新积攒前进的力量。
出乎意料的是,林周锁从不接我的电话,却回了所有的消息。
不是秒回——事实上,他从不秒回我的消息。都是在特定的时间回复的——比如清晨或者傍晚。
习惯是很可怕的东西。当我习惯了定时的聊天,并学会自我安慰和为对方开脱时,我就再也跳不出我亲手为自己打造的囚笼了。
与我一同升入高中的楼观岳,那个假期似乎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他渐渐地投入到新的生活,为了一些心中目标开始努力。
只有我,仿佛还活在梦里。
或许能证明假期的证物,就是那张奇怪的大合照,和离别时欧珉义代林周锁送给我的那本相册。
我知道我现在没什么资格向林周锁告白,我甚至没办法为了他反抗家庭,我的父母并没有做错什么,他们爱我,就像我爱他们那样。
这件事貌似没有两全的办法,等待是我唯一的选择。
再等等,等到高中毕业,等到大学结束,等到成年,等到工作。
等到我有能力负担起他的人生,等到我拥有与父母谈判的资本。
我知道林周锁是个务实的人,所以我奋力按捺下躁动不安的心,老老实实坐在课堂,把知识一点不落地灌输进我的大脑。
当我全身心投入某件事时,时间的流逝就变得飞快。
高中的第一个寒假来得很快,我如愿以偿,取得了令大家都满意的成绩。
我兴奋地跑去拜托父亲送我们去找林周锁,我理所当然认为林周锁会同意我去他那里过暑假。
父亲却在听完我的请求后残忍地告诉我,他说阿锁拒绝了这个请求。
我追问,父亲却什么都不肯多说。他或许觉得他应该把我送走,不然这个假期,家里怕是无法安生了。
所以他紧接着又告诉我,他给我报名了冬令营,楼观岳也会一起去。
我只觉得五雷轰顶,心心念念的见面居然被一个冬令营敷衍过去了,这让我感到非常不甘心。
但我不敢朝我父亲发脾气,他决定的事情我也没有权力更改。我只能朝林周锁发火,质问他为什么不同意我去找他。
我生气又委屈,可林周锁没有接我的电话。
理所当然的,电话没有接通。
他越是不接我就越想打。
在第十七个电话被挂断后,我收到一条来自林周锁的消息。
他说,停下吧,扬错。
一句话,让我泣不成声。
我哭着把电话打给欧珉义,这次很快就接通了。
我问他为什么林周锁不理我,我问他为什么林周锁不让我去,我问他林周锁到底在想什么。
我问了很多很多,到最后我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知道哭。
欧珉义沉默地听我发泄情绪,直到我的质问声减弱下去,他才轻轻叹气,用极其温柔的语调安慰了我很久,他还说,希望我给阿锁一点时间。他说,等你高中毕业,成年了,谁也不能阻止你来见阿锁了。不是吗?
不是吗,扬错。
可高中毕业……那也太长了。
我不想同意,可我悲哀地发现我什么都做不了。
挂断电话后,已经十六岁的我破天荒地在妈妈的怀里哭了很久很久。
一度要求我像个男子汉一样的父亲居然默许了我的行为,他把自己关在书房,禁止任何人打扰他。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居然就那么睡了过去。
我梦到我和林周锁真的在一起了,我们生活得很愉快。
我醒来时泪流满面,只觉得心中一片荒凉。
我想见他,很想很想。
我也想见他时,能骄傲地告诉他,我没有辜负他的期待。
所以等这糟糕的一天过去后,我开始沉默,我不再是曾经那个幼稚的大男孩了。楼观岳说,他有很多瞬间,在我身上看见了哥哥的影子。
楼观岳嘴里的哥哥是指林周锁,至于他亲哥楼雁来,楼观岳一般都是连名带姓喊的。
我昏昏沉沉,隔天竟发起烧来。
我妈妈非常慌张,我父亲脸色也不好看。
我连着烧了三天,意识模糊,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可谁都听不明白我到底在说什么。
楼观岳非常担心我,但大人怕我的病传染给他,不肯让他靠近我,他也就只好远远地看看我,每天都要来我家问问我的情况。
妈妈请假在家里照顾我,前三天我高烧不退,醒了就哭,有时睡梦中也会莫名其妙流下眼泪。
意识清醒的时间不多,医生来家里什么也看不出来,只给我吊上吊瓶贴上退烧贴。
就在大家焦急万分时,第四天的凌晨,我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浑身滚烫,我嗓子哑的厉害,眼前也有些模糊。
一直在床边陪护的妈妈见我醒来,眼泪当即控制不住地涌出。
她抱住我,不停地抚摸我,看得出来,她身上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还好你没事……小错,还好你没事……”妈妈死死地抱着我,虽说我不明所以,但我还是轻拍她的脊背以示安抚。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我在爬一座很高很高的山。山很茂密,上面长满了高耸入云的树。
走在山间小路,半山腰有一处歇脚的亭子,亭子下方缓缓流淌着一条溪流。
等我走到亭子时,天忽然下雨了。我被迫进到亭子躲雨,却发现这里还有一个人。
一个穿着丧服的男人。
他背对着我,身前架着鱼竿,身旁放着一个小木桶,正在钓鱼。
我以为是我惊扰了他,小声道了抱歉,然后缩在角落等雨停。
现下过于无聊,我不免要把注意力放在那个男人身上,以此来解闷。
可能我盯着他看了太久,那个男人居然开口说话了。
“为什么要盯着我。”他没有回头,但我知道,这话是对我说的。
“啊……啊。”我愣了一下,连忙说,“不好意思……下雨天有些无聊……”
“无聊吗。”男人用陈述的语气说着反问的话,我一时间不清楚,他到底是自言自语,还是与我对话。
“叫什么?”男人应该是自言自语了,因为他紧接着问了其他问题。
“……扬错。”我说。
男人身前的鱼竿忽然晃动,他从怀里掏出一包烟,叼着一根咬在嘴里,没有点燃。
我看不见他的动作,却知道他一定做了些什么。
“请问,你的名字呢?”我大着胆子问。
我听见打火机点火的咔擦声,紧接着,男人身前升起一缕烟,那是香烟的烟雾。
他站了起来开始收杆。
我以为他忙着收杆才没有回答我,便也不着急。
不过奇怪的是,明明外面在下雨,我却清晰地听见他点烟的声音,还亲眼看见了他胸前升起的烟雾。
雨居然没有把他的烟打灭,还让他把鱼钓上来了。
真是神奇。
咬钩的可能是条大鱼,我看见男人收杆的动作并不轻松。
收杆收到一半,他忽然把鱼竿放了回去。
“咦,不继续了吗?”我唰一下站起来,想帮他收杆。
“不了。”男人平静地说,“没什么好继续的。”
他这态度太多离奇,我嗫嚅半天,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才好。
好在男人还欠我一个问题没有回答,如果这是回合制,那现在也不是我的回合。
“我叫扬索。”男人回答说,他答了问题,像问答一样又向我抛出问题,“你要去向何方?”
去向何方?
这个问题像开关一样,一下子让我停滞的思绪奔涌起来。
“我……”我四处看了看,雨还在下,山里似乎起雾了,我茫然地看着我的手掌,奇怪的是,我看不见我的掌纹。
最后,我摇头,说:“我不知道。”
男人好像什么都知道,他一直没有回头,只说:“上山吧,山上有你要的答案。”
我诧异极了,看着眼前的雨幕,不受控制地上前一步,有些激动地说:“你要我冒雨爬山?!”
可能我的反应出乎男人预料,他把烟掐灭在栏杆,缓缓转过了身。
那双深色的眼睛迷蒙着雨雾,自称扬索的人抬起头,他讲话不疾不徐,声音不高不低,如果不是眼前环境实在不常规,我都以为他在说,今天天气真好。
“去吧扬错。”扬索说,“答案都在那里。”
我心中一片慌乱,忍不住回头,大雨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山路的石台阶正一汩汩流淌着从山上冲下来的雨水。
我转回凉亭时,却发现这里早已空无一人。
不管人还是鱼具,什么都没有了。
一阵风吹来,带走了最后那阵弥留的烟雾。
现下看来,上山是我唯一的选择。
我不忍地看向山顶,不住地怀疑我是否真能走到那里。
山路太长雨太大,我一个人又能做些什么呢?
可怀着忐忑的心情,我还是迈出了前往未知终点的脚步。
下雨路有些打滑,我好多次差点摔倒,很巧的是,每次要摔倒时,总有树枝或者其他植物刚好能把我撑住。
它们就像特意为我而生那样。
有了路边植物的的帮助,我上山的脚步不禁加快许多。
再确定我不会摔倒后,我干脆迎着风雨奔跑起来。
真奇怪,明明身处雨幕,我却感受不到凉意,这雨好像是热的,烫得我心发慌。
不知走了多久,一天,两天,三天……我终于窥见了山顶一角。
一鼓作气,我憋着一口气闷头往前冲。
有一步似乎踩到了什么,根据触感猜测,那应该是松软的泥土。
我一下冲出雨幕,终于站到了山巅。
有云从我身边飘过,我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景色。
高处不胜寒。
空荡天地间,似乎只有我是活着的实体。
那一刻,内心本能的恐惧令我遍体生寒。
我什么都没找到,只有我的影子陪我欣赏这人间美景。
我抬头是天低头是影子,渺渺天地,我是最微小的那粒尘埃。
在恐惧的压迫下,我被迫结束了这段梦境。
接下来的所有记忆都混乱不堪,唯一值得探讨的,或许就是当我醒来时,我发现我完全不记得那个男人的名字和相貌了。
明明很眼熟很眼熟,但我就是记不起来。
就算我大病一场,他们还是没有把我送去找林周锁。甚至连冬令营都去不了了。
楼观岳也不想去,就干脆天天在家里陪我。
我变得沉默寡言,楼观岳居然也沉默下来。
我们有时候窝在我房间,有时候窝在他房间,具体就看谁家有大人能给我们做饭。如果都没有大人在家,我们就随便选,看谁愿意动弹。
没有人再提林周锁和那个暑假,这件事在我这里与禁忌画等。
每次想到林周锁,我总感到心悸,严重时浑身都会颤抖,还会感受到强烈的窒息感。
渐渐的,我不再去想这个人,以此来让我的身体好受一些。
原本被我摆在床头的大合照,被我妈妈悄悄收起来了;我带回来的那本相册,也在我的默许下让楼观岳带走了。
林周锁,林周锁。
我再也画不出任何图画,每次产生画画的念头,脑海中总会浮现出一个令我熟悉又陌生的影子。
随之而来的,还有深入灵魂的恐惧。
好像就是因为这个人,因为林周锁,我才变成了彻彻底底的孤家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