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错还是第一次见林周锁这副模样，可能他也觉得太尴尬，咳了半天，连耳朵都红了。

林周锁现在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赶紧逃离这里也可以，逃离这个令他尴尬的地方。

他还是第一次在年纪比他小的人面前这么丢脸。

“那个，”扬错等林周锁缓得差不多了，这才缓缓开口，“我还有事没有说完，哥你还听吗？”

“听！我还听！”林周锁眼睛一亮，跟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开始疯狂点头，他大脑陷入宕机状态，尴尬的情绪让他红温且一直未消，林周锁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你说你说，我不说话了啊。”

扬错知道林周锁紧张也尴尬，他虽然觉得这样的林周锁很可爱，但他不能表现出来。

他想了想，先去旁边的橱柜里找了点零食，递给林周锁说：“还没吃晚饭吧？先垫垫，待会我给你做。”

林周锁确实饿了，他也需要别的事情转移一下注意力，不然他可能会被自己蠢死。

就这样，林周锁在一口一口吃饼干面包的过程中慢慢平复下来，听扬错讲他打工的其他理由。

扬错斟酌许久，还是一五一十讲了。

他跟王卓认识一年有余，当时他以为他们是同龄人，恰好这时，他的发小楼观岳要陪女朋友补课，林周桓也在快马加鞭学习以求考上林周锁在的那个大学，没了小伙伴陪着的扬错感到有些孤独，就把一些少年人的烦恼像网络另一端的“朋友”讲述了。

现在想来或许王卓就是这样钻了空子。他太无聊，对方又恰好表白，青春期性激素作祟，加之学业压力，各种因素综合之下，让扬错头脑一热，把这趁虚而入的“喜欢”接受下来。

当天晚上他就后悔了，但他已经答应了，突然反悔也不是他的风格。

事实就是，再聪明的人也敌不过年轻二字。

王卓说他是复读的高四生，想考某个知名大学。他说的那所学校，刚好是林周锁就读的大学。

扬错又恰好知道，林周桓也要考这所学校，对方天天念叨，扬错就是无心去记，也在林周桓不停重复的过程中记住了。

没有明确目标的扬错在王卓的哀求下答应下来，也决定考来这里。

这件事，扬错也不知是因着何种心理，总之，他巧妙地把这件事隐瞒了下来。

他瞒着自己的父母和林家兄妹，连楼观岳这个发小也不知道。

要不是打工被林周锁撞破，扬错也不会考虑告诉林周锁。

王卓不是好人，他当时在读大二，却告诉扬错他在复读。从他欺骗扬错还趁虚而入这两点就足以看出这人人品的劣迹。扬错来这边一周后，他就约着扬错去酒吧，还想带扬错去开房。

在酒吧里，虽说双方都没有喝醉，但他们还是起了争执，最后居然在酒吧打起来了。

期间不小心打伤了来劝架的一个男生，扬错梗着一口气，冷静下来后送男生去医院，同时在手机上跟王卓提了分开。

王卓连送人去医院的勇气都没有，整件事情都是扬错一个人处理的。

扬错甚至不跟王卓说分手，他只说分开。在扬错心里，这段关系从一开始就是错误，充满了不平等和索取剥削。

不过扬错跟林周锁说的也不是假的，他的生活费一方面用于生活，另一方面被他拿出来准备租房。

他的父母的确给了他足够的生活费，但扬错觉得自己毕竟已经成年，他决定租房，那他就需要自己承担费用。

“我现在打工真的是为了赚房租，这个月的生活费都拿去给那个同学垫付医药费了。”扬错轻轻叹口气，说。

这是无妄之灾，扬错无可奈何。

林周锁听完，他想了想，问：“那个同学受伤到什么程度？你付了多少钱，怎么需要打这么多份工？”

这是他在这个故事里听出来的唯一一处逻辑特别爆炸的地方。如果只是开了瓢，也不会让扬错忙成这样吧？

“我很早就想问了。”林周锁又说，“你打这么多工，不会影响学业吧？”

“不会。”扬错摇头，“我已经规划好时间了，也就这个月会打很多工，下个月爸妈给了生活费，就不需要了。我会辞掉很远的那个——就是前几天晚上你蹲我的地方。”

“至于伤…”扬错很无辜地说，“也没什么，头破了，还不小心扭了脚，我怕他把事情闹大让你们知道，特意多塞了钱。”

林周锁：……

林周锁无话可说。

“哥，这下你放心了吧？”扬错又说。

林周锁看了他一眼，哼笑：“是是是，我放心了。”

扬错便站起身打算去做饭。

林周锁看着他的背影暗自琢磨，扬错这算是在他面前半出柜了，就差明摆着告诉自己他是个gay。

突然知道这么个消息还是很令人震惊的。林周锁觉得他还是需要扬错明确说出来，他怕自己乱猜乱脑补，又说错了什么东西弄得大家都尴尬。

他喝了半杯水压压惊，等扬错过来问他晚上想吃什么时，他捧着水杯，小心翼翼斟酌了措辞，道：“扬错啊……哥问你个事儿？”

“你问。”扬错心里一咯噔，他看林周锁的表情，总觉得他要问的不是什么好事。

“……”林周锁又喝了剩下的半杯水，深吸一口气，猛地说，“你和王卓，是不是那种关系？”

扬错没听明白：“哪种？”

林周锁瞪他，觉得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扬错想了一会，有些汗颜。

“你，是指恋人关系吗？”

林周锁把杯子“砰”一下砸在桌子上，扬错吓了一跳，不明所以看着林周锁。

“别跟我撒谎，是就说是，不是就不是，我又不会歧视你。”

扬错看了他半晌，半出柜没用，林周锁这是非要他亲口承认了。于是他沉默点头，漆黑的眸子平静地注视着林周锁。

林周锁抹了把脸，说：“那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林周锁已经准备好苦口婆心去劝了。

扬错摇头，斩钉截铁说：“我不喜欢了。”

“我跟你说，他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天晚上我亲耳听见他跟别人打……嗯？你说什么？”林周锁第一次处理这种事，他不太熟练，大脑也还有转不过来，为了让自己清醒，他还特意拍拍脸，说，“不喜欢了？为什么？”

扬错很想给林周锁测测，看看他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脑子里到底进了多少水。

扬错：“我本来也没多喜欢，更何况我俩撞号了。”

这话信息量又有些大，林周锁没太听明白。但他不能表现得很无知，他只好吸了口气，以平复自己躁动的心。

“……”沉默半晌后，林周锁疯狂点头，“嗯嗯嗯嗯，撞号了是吧。”

林周锁听不懂，林周锁大为震撼，林周锁放弃思考。

“我的事到此结束。”扬错说，“哥你晚饭吃什么。”

“都可以。”林周锁站了起来，“我给你打下手。”

扬错没拒绝，他从冰箱里找出菜递给林周锁，让他洗。

好在吃饭时没有人多说什么，才让这顿饭能顺利吃下去。

吃了饭，林周锁跟扬错告辞，说他要回宿舍了。

“嗯，哥慢走，注意安全。”扬错这是一居室，沙发也不大，林周锁留下来也不会睡得多舒服，还不如回宿舍。

“你也是。”林周锁推开门，想了想又折回去，很熟练、像小时候那样伸手，亲昵地揉了揉扬错的头，“有事跟我说，可以瞒着阿桓，但别瞒着我。”

扬错乖顺地低头，方便林周锁动作，说：“我知道了，哥。”

哪怕扬错已经比林周锁还要高了，但在林周锁眼里，扬错永远是那个在他第一印象里很酷的男孩。

林周锁紧赶慢赶，终于赶上了最后一班公交车。

他在八点多回了宿舍，一开门，占座的哗一下把他拽进来，前排的把他按在座位上，请假的贱笑着站到他面前，眼镜看看他们，无语地偏过头继续看书，还不忘提醒道：“小声点，别惊动宿管。”

林周锁眨眨眼，看他们这副打算“严刑逼供”的模样，干笑道：“我刚吃了饭，小心我吐出来啊？”

“你跑不了啦，老实交代，跟那个学弟聊什么了？”请假的不笑了，表情居然严肃起来。

占座的和前排对视，还不忘给跟林周锁“科普”：“那个学弟可是个风云人物啊，你居然跟这种人认识，怎么不早跟我们说，我还想吃瓜呢。”

林周锁本来以为他们就是开玩笑，但这俩人看起来太认真，他居然笑不出来了。

“你们在说什么啊？什么瓜什么风云人物？我怎么什么都听不明白？”

请假的拿出手机，唰唰翻了半天，找出一篇帖子怼到林周锁面前，说：“你自己看，这事在学生里估计知道的不少——刷点论坛的大概都知道一点。扬错算是出名了。”

林周锁大体刷了刷帖子，里面还有几张配图，背景是昏暗的酒吧，图片内容很混乱，里面的人看起来像在打架。

这和扬错说的对上了——他和王卓在酒吧跟人打架，还不小心把人打进医院了。

林周锁知道打架和入院的事情，但扬错没跟他说这些都被人拍下来了。

林周锁的心一下凉了半截，连忙抓着请假的，着急地问：“你知道这是什么事儿吗？”

“知道啊。”请假的是个喜欢吃瓜的，他指指照片里的几个人，说，“你看，这是扬错，旁边这个你应该不认识吧？他叫王卓，是咱隔壁学校的，跟咱们一样，今年大三。”

林周锁心砰砰跳，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