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真不真的呀云姐？”林芝华背着手，绕着那架红色玩具喷气飞机慢慢走着，忽而在其右侧机翼处停了下来。
一块小长方块的偏橙色积木被林芝华从机翼下方取了出来，随后又被她按在了飞机尾翼的尖端，如此的事情林芝华来来回回做了几次，直到整架玩具飞机的颜色较刚刚相较方才更为协调。
她掀开机舱，拉动了驾驶舱面板上，自动驾驶仪下方的一条黑绳，“突突突”得飞机颤动起来，机翼上的螺旋桨如风扇般转动起来。
随后，林芝华拍拍红色机身朝另外二位说道：“好了，云姐，还有我们的机长大人，就让我们开启新的冒险吧。”
没有人应答她，只有可爱的布鲁小熊欢呼雀跃着：“好耶布鲁喜欢冒险！不过……”布鲁一个一个数着机舱内的座位，“可可莉亚大人是机长，所以她坐在驾驶座上。”
“林芝华必须一起去，这样冒险才不会太无聊。还有新朋友也应该尝试一番，所以她会坐在第三个位置上。”
可可莉亚的飞机一共只有三个座位，一般布鲁上校会因滚圆的身子占去两个。
“哦不……”布鲁小熊耷拉下耳朵，原本如兵士般的腰杆弯了下来，臃成一团，“布鲁……布鲁得照顾好朋友们。”
粉色天空上，负责搬运云朵的布偶兔为布鲁小熊送来了一片蓬松的蓝色云朵，布鲁小熊的头顶在下雨。
“可可莉亚大人还有可爱的新朋友们，祝你们玩得愉快。”布鲁小熊朝她们鞠了个躬，云楚瞧见它绒绒的头顶被淡蓝雨滴弄湿了一片。
似乎是注意到了云楚的目光，布鲁小熊朝着她的方向说着：“拜托照顾好可可莉亚大人，尤其是在遇到黑色绒虫的时候。”
但是如今，由于那个传闻，云楚终于明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她早该料到，林芝华真的是招惹的一个可怕的存在，可看着那个年纪尚小的金发女孩，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当点点流言的碎片拼接，还有方才所经历的，云楚逐渐理解了一切，可她仍旧妥协了。
“好吧林芝华，说说看我该怎么做。”
“不过，”云楚指了指那只悲伤小熊，说道，“真的不把小熊带上么？”
接着，可可莉亚打断了她们，她将原本戴在头上的护目镜交给了布鲁小熊，自己进入了驾驶舱去。手指一一拨动着面板上的拨钮，可可莉亚用她那褐绿色的眼睛望向了两位，螺旋桨吹出的风让她的金发翻飞。
“喂大笨蛋，我再信你最后一次。”尽管这是一架玩具飞机，但可可莉亚扣上了银色的飞行头盔，这显得她十分专业，她侧脸看着空草坪的方向，“还有那个……”飞机发出的“呼呼”声将她的说话声模糊，“大笨蛋的偶像。”
“希望你不是跟大笨蛋一样的笨蛋。”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可可莉亚拉上了银色头盔的滤光镜，未被遮盖住的嘴角微微上扬着，她的声音轻快了许多，似乎是被那自由的风吹的，她呼唤着：“布鲁上校。”
肩膀还湿着的布鲁小熊做出了一个敬礼的手势，它不知从何处弄来了一只海蓝色的军帽，刚好遮住了它被雨浇湿了的头顶。
“机长大人！布鲁保证完成任务！”它这样回答着，如同一个健忘的孩子，找到了更新鲜的事情而忘却了方才的苦恼，就这样憨憨地跑走了。
“布鲁总是这样。”可可莉亚回头嘱咐着她那两位已经乖乖坐上座位的新乘客们，“好了，来自新世界的朋友。”
“就让世纪最伟大的冒险家带你们开启最刺激的旅途吧。”
玩具飞机传来一阵“突突”的震颤，一种内脏悬空的感觉传来，云楚悄悄握紧了她的安全带，眼睛紧闭着不敢睁开。
她又一次被林芝华哄骗上贼船了，云楚现在才怀疑起来，这架玩具飞机真的可以飞起来么？云楚可以摸到自己的心脏跳得飞快，耳边除了螺旋桨带出的风声，还有林芝华的笑声，是体验过山车般的笑声。
“云姐！快看啊！”
“林芝华，”云楚闭着眼睛坦白，“我现在感觉非常不妙。”
等稍平稳些，她才敢眯开一条眼缝。
粉色的天空近在眼前，勤劳的布偶小兔正将云朵聚在一起，这里是可可莉亚的世界，所以一切都是她所认为的最美好的模样。
很快飞机传来一阵颠簸，天空的颜色隐隐变换，可可莉亚注视着前方，又向林芝华喊着：“大笨蛋！该往哪走？”
所以，她们现在究竟要去哪里？云楚再次闭紧了双眼，直到林芝华的声音钻进了她的耳朵里。
“云姐，请问我们可以去你的世界做客吗？”
云楚第一次听林芝华这么有礼貌地问候她，她下意识地点点头。她的世界？林芝华的话，当然可以去啊。可是，她的世界长什么样子，云楚也不知道。
“大笨蛋！你最好不要骗我！”
前方是闪电雷雨的云团，可可莉亚从未遇到这样的情况，她的手心有些发汗，她不知道这条道路是否正确，她向林芝华喊着：
“如果这次你还是骗我的话，”
“大不了就一起掉下去吧！”
笑声传来，黑发女子似乎对于这种刺激很是享受。
“噗哈哈好啊，这样还挺……浪漫的嘛。”
直到一切喧嚣沉寂，楚天一片开阔，无序风暴止歇，云淡金日壮大。
目能所及，一片黄色的希望的花海。
这让云楚觉得熟悉，就好像在醒后消缺的美梦再次被唤起，她不由得祈祷，这次不要再忘记，因为当她踏上这片土地，梦寐以求的实感让云楚认同：这里是她的归属。
“很久……没有见过这种花了……”
云楚望着追随太阳的向日葵，一段模糊不清的记忆在她的脑海深处萦绕，似乎有人在跟她说着什么，那声音清冽，让云楚想到了雪松上的积雪，是沉积的旧雪，因时间变得坚硬，不似那如棉的新雪。
“你被录用了，医生。”
脑海中模糊的人影这样同她说着。
“身为患者，我承认我需要你。”
医生？患者？这段莫名其妙的记忆让云楚有些发懵，这两个名词同云楚毫不搭边，或许是副本过多了的后遗症吧。
算了，云楚想着，最终还是把目光放在了站成一排的林芝华和可可莉亚身上，她的老毛病就是，一不留神就忽略了自己。
“向日葵长得好高，明明刚刚往下看的时候还很小。”
花枝蔓过可可莉亚的头顶，每一株向日葵都昂扬着头颅，绽放着生命的合奏。只是她们的飞机压过了一片花田，那里的向日葵败落，空出来了一片是它们的墓地。
隐隐有生长的声音，可可莉亚可以听见。林芝华兑现她的承诺了，她的确带她找到了这一块理想的土地。可可莉亚也很想很想兑现自己的承诺，到头来她手上空无一物，原来她才是违约的坏蛋。
她找到阳光了，还有向日葵，可是她没有带上她的伙伴，她们永远安眠在那个被永久封闭的副本里了。可可莉亚取下来系在腰间的小包，将种子抛洒在土地里，然后看着它们，和松软的泥土融为一体。
“她们会看到么？”金发女孩向身旁的笨蛋寻求着安慰，她当然希望林芝华能回答她一声：“会。”
“很可惜，小朋友。”林芝华只摇摇头，静静欣赏着这里的风景，“这里很美，你的朋友……我不知道这么形容她们对你来说是否确切。”
“她们已经睡去了，就跟她们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一样。”
“睡梦中是一片黑暗。”
林芝华淡淡地阐述着这一事实，这让可可莉亚心脏抽痛。
情绪如潮水要将她抽离到窒息，有什么东西即将决堤，但可可莉亚还是拼命忍住了，她说：“大笨蛋，这次你怎么舍不得骗我了？”
可可莉亚得到的回答是：
“我承认我喜欢用谎话将人骗得团团转，这让我可以好好观察他们有趣的样子。”林芝华理所当然地感叹着，没人知道她说的是否为真心话。
“不过经过情感矫饰的谎言，会让我感到负担。”
“小朋友，我讨厌束缚。”
笑容之下，林芝华的眼睛闪着冷血动物的光亮。一定有人会骂她没有良心，面对失去朋友的小孩，她冷情到甚至连骗都不愿意骗她。
可不知为何，比起安慰，林芝华的这番话让可可莉亚原本沉重的心轻了几分，她似乎搞清楚为什么能和这样的大骗子愉快相处了。
因为一直称呼可可莉亚为“小朋友”的林芝华并没有将她当作幼稚小孩一样哄骗。
“可可莉亚一直觉得自己什么都懂，可他们总说可可莉亚要长大后才会明白。大笨蛋跟别的大人不一样，林芝华没有把可可莉亚当成小孩子。”可可莉亚这样说着。
“哈哈原来小朋友是这么想我的么？”
“我只是觉得这是一堂必修课罢了，尽管已经体验过一遍，我得说那感觉很烂。”
可可莉亚听林芝华诉说着那堂必修课，此时的她也体会到了，真的很烂，烂到她想搬起一块石头该死地把这条破规定砸碎。
事实是她必须接受，哪怕再多不甘，这片可可莉亚播撒下的向日葵种子，只会在墓地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