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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指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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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灿歌起身朝台上走去,拾起那只白釉青花冰梅纹胆瓶的残躯,又四下找寻被炸飞的其余碎片。

自己精心烧制的瓷器毁于一旦,她自然心痛不已,但眼下最要紧的,是找出瓷器炸裂的原因,洗清自身嫌疑。

胆瓶是常见的长颈、削肩、圆腹,因腹部厚重,仅炸开一半。

她将其倒扣过来,有白色粉末絮絮掉落,她又用手指轻轻摸了摸胆瓶内部,指尖沾上粉末,凑到鼻尖一嗅,却没什么味道。

似乎是……面粉?

舒灿歌心念电转,已隐隐想到那人炸毁瓷器的手法。

如此看来,是有人故意陷害于舒家。而她现在要找的,便是将整个阴谋点燃的东西。

会是什么?是火折子,是细柴,还是一张卷起来的黄纸……?

眼看一炷香的时间快到了,赵无忧见她仍旧低头似乎找着什么,忍不住悄悄走到她身边,低声:

“没时间了。待会儿我替你挡着那些官兵,你找准机会就跑……”

舒灿歌抬眸,冲他笑了笑,像是感激他的关心,又像是在安慰对方。

“我已经找到办法证明舒家清白了。”

“是什么办法?”赵无忧着急追问。

舒灿歌却没有回答,只说:“你一会儿就知晓了。现在,麻烦赵公子替我取一些精细的面粉来。越快越好。”

赵无忧虽不解其意,但见她目光沉着,便不再多问,而是点头答应了。

她继续蹲下身子扒拉着一堆残次碎片。不一会儿,赵无忧便取了东西回来。

断瓷锋利,舒灿歌的手指不小心被其划破,她吃痛轻呼一声,鲜血汨汨而出。

赵无忧眼底很快划过一丝心疼,正要上前握住她的手,却听得对方欢喜地大叫一声——

“找到了!”

舒灿歌一手拿着残缺的胆瓶,一手拿着刚刚费力找到的东西,快步走到许知府面前:

“大人,我已经知道那人是如何引起爆炸的了!”

许怀远面色一沉,“快说!”

她手里攥着一根短短的草芥,那草芥呈干枯态,被揉成线一般细长,顶部焦黑,似乎是被灼烧过。

她将其高高扬起,众人的目光亦随之汇集到少女莹白如玉的手上。她朗声道:

“歹人先往我家的胆瓶中撒入半瓶磨得极细的面粉,再放入引火的细草芥。胆瓶颈长腹圆,面粉充斥其中,又陡然遇到明火,就会产生不逊于火药的爆炸威力!”

这一番话说下来,在场众人均是一愣。

刘老太爷一声冷哼:“舒灿歌,你好大的胆子,这等胡编乱造之事,竟能拿出来诓骗知府大人?!”

有了他的话,其余人也纷纷附和,说舒灿歌此言异想天开、信口胡诌。

舒灿歌却微微一笑,“知府大人 ,民女可以给大伙儿演示一番,望您恳准。”

前年山西矿场突然发生坍塌,死伤及遇难百余人。

一开始,朝中众臣都以为是地震,朝廷特派锦衣卫协助山西监察御史前往调查,这才发现这是一起由密闭矿道中的粉尘遇明火产生的大规模爆炸。后续发往各省的邸报亦有警示说明。

彼时的山西矿难与此次的瓷瓶炸裂竟有些异曲同工的意思。

念及此,许怀远摸了摸山羊须,沉吟片刻才缓缓道:“好。本府准你进行演示。”

“为了此次遴选,我一共烧制了十只胆瓶。”舒灿歌不慌不忙地说着,从褡裢里又取出一只造型与先前一般无二的胆瓶,转头看向赵无忧:

“赵公子,这一只原本是打算送给你,以报答这段时间以来你对舒家的帮助。现下,却不得不用它来给大家作一番展示了。”

见她一直记挂着自己的恩情,赵无忧眼中闪过一丝欣喜,面上却装出无所谓的姿态,大手一挥:

“没关系,本少爷向来助人为乐,不求回报!”片刻后,他又赶紧补充道:“不过你能记着,自然是最好……”

舒灿歌微笑着冲他点点头,又从他手中接过一小袋面粉,倒入胆瓶中,接着将一根细长的枯草芥小心地放了进去。

这时,有人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纰漏,尖声嘲笑起来:

“舒灿歌,刚刚两位公公上台遴选时,大伙儿上百双眼睛都盯着呢,就算你刚刚说的都行得通,那谁来点火,又是什么时候以及如何点的火呢?”

她莞尔一笑:“呐,这个问题问得不错。”

那人一时噎住,见她慢慢走到王公公身边,矮身行礼,“这位公公,能否将你适才观察瓷器时所用的那枚透镜给民女一用?”

王公公掏出丝绢拭了拭鼻翼的粉,斜眼瞧着她,细长的眼睛里是皮笑肉不笑的神情:

“这枚翡翠象牙透镜可是太后娘娘赏赐,咱家宝贵它胜过性命,怎可能说外借就外借?!”

舒灿歌直起身子,虽身形纤弱,但面沉如水:“公公不肯外借,可是怕民女拆穿你嫁祸于我,又戕害陈公公的伎俩?”

“你!你好大的胆子!”王公公嗓音尖利,翘起兰花指狠狠指向舒灿歌,双目似乎要冒出火来:

“咱家可是皇上的人,你竟敢藐视天恩、血口喷人!来人,把这个刁民给我拿下!”

“是!”

随着王公公一声令下,他身边一直站着的两名侍卫随即威风凛凛地上前,一左一右正要擒拿住舒灿歌。

忽地,人群外传来一声清喝:“住手!”

拨开人群,却是一身紫袍的寇清昼大步走来,站在舒灿歌身边,见她无碍,似是松了口气。

那两名侍卫旋即换了面容,惊诧又敬畏地躬身行礼:“见过寇五爷。”

连王公公的神色亦有变化,亲切寒暄着:“五爷怎地有空过来?”

寇清昼淡淡一笑,似是懒得与他多说场面话:

“刚才我都听闻了,我未过门的娘子指控王公公你使计损坏了她家呈上来遴选的瓷器。”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一惊,除了赵无忧愤恨难抑地狠狠盯着他。

舒灿歌面上红晕乍现,暗暗瞪了他一眼,后者却视若无睹,面上一派镇定从容,桃花眼中有一闪而过的狡黠笑意。

王公公脸上青白交错,又是震惊又是尴尬,话也开始说得不太利索:

“五爷,咱家不知这刁民……呃,这姑娘是您未过门的……的夫人,但她污蔑咱家在先……”

“是不是污蔑,公公将那宝贝透镜交出去让她一试便知。”

寇清昼扫他一眼,桃花目中是漫不经心的笑意,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活阎王”的称号或许在明州府不甚响亮,但在京城,却是能让孩童止夜啼的存在。

王公公脸色发白,鼻尖渗出旁人看不到的细汗。

“王公公?”

寇清昼又幽幽地唤了他一声,嘴角虽礼节性的勾起,但眼中的笑意已完全敛去,如寒潭渊薮。

王公公只得勉强稳住声音里的颤抖,强作镇定地吩咐一旁的小太监:“去把我那镜子取来。”

小太监应了,不一会儿便将锦盒呈上。

舒灿歌接过锦盒,向寇清昼略略点头,随即打开盒子,将那枚翡翠透镜取出。

她轻轻摇晃胆瓶,又转动透镜在胆瓶颈口停留片刻,接着,她快步走向王公公,微微一笑,语气轻巧:

“公公,有劳您帮我拿一下这胆瓶。”

王公公一边摇头,一边连连退后,好似她手里要递过来的是一块即将爆裂的火炭。

舒灿歌不依不饶,继续笑着,端着瓶子靠近。这下,王公公面上的惊慌众人都瞧得一清二楚。

只见他顾不得矜持与体面,一面挥舞着手绢,尖叫着“离我远点!”,一面仓皇跑下台去,途中一不小心竟绊住一只脚,裹着华服的身子从阶梯上滚落,摔了个结结实实。

“王公公,你似乎比我还怕这瓶子里的东西?莫不是你早就见识过这面粉遇到明火后爆炸的威力?”

舒灿歌嘴边仍噙着笑意,眼眸却冷下去。

说罢,她走到展台边,将胆瓶倒过来,面粉霎时如白烟般弥漫开,那根枯草也掉了出来,只不过,它并没被点燃,如今,正轻轻掉在展台上。

舒灿歌抬头看了看正盛的日头,将翡翠透镜在太阳下对准那根枯草,稍稍调整角度后,腾地一下,草芥便陡然燃起了火星。

台下众人一时瞪大了眼,满场鸦雀无声,她如溪流般清凌凌的声音便显得掷地有声:

“如大家所见,这种西洋传入的透镜可以将日光汇聚成一点,提高单一目标的受热,而枯草易燃,遇热便可燃烧起来。”

平日里,都是用火折子或是燧石点火,没想到,这西洋透镜竟也能点火。

若不是舒灿歌一番讲解,又实际操作出来,大伙儿还真以为是某种西洋邪术。

再看台阶下摔得鬓发散乱、狼狈不堪的王公公,他面色惨白,双眼盯着枯草燃起的火星,额头上渗出汗珠,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真相已经呼之欲出。

舒灿歌看向他,“你已经坏了我一件瓷,我不打算为了揪出你,再坏另一件瓷。”

寇清昼扫视那两名侍卫一眼,眼风凛冽:“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人拿下?”

两人连忙拱手应了,一把薅起瘫软在地的王公公,拖着他下去。

这祸事如此快地解决了,许怀远也乐得坐享其成。

毕竟误的是天家选瓷,伤的是天家近侍,他一个小小的地方长官还真不好给上面交差。现在好了,原来兜兜转转,始作俑者又回到了皇宫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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