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鬼...闹鬼!”这声惊啸,发于傍晚时候,其震如响雷,凄惨不已。左下山平日安生惯了,那里会有这种热闹?村民好奇,个个丢了晚饭不顾,要探究竟。
众人走近,只寻见村里一农妇,指着旁边她四岁的女儿,哆哆嗦嗦。看到众位邻里,渐渐不抖了,要了碗水喝下,喘息过来。
“夫人莫惊,天色虽晚,距亥时还尚早的。这光天化日之下,怎会闹鬼?”村长拍在她肩上,劝慰到。
不想听过这番劝慰,反又吓着了那妇人,惹得她又抖起来,颤音答道:
“若真是活见鬼,反到还好,可今天这鬼,却是上了我女儿的身。若因是怨咒我的缘故,我们全家,今后又如何是好?”
她这番话,说的云里雾里,又因惊吓,不肯多作言语。众人耐住性子,缓缓安抚,舞了足足一个时辰,才一句句挤出了原委:
近日余粮吃紧,那妇人便在今日上午,悄然将女儿投了河。村里投过的女儿,平日不在少数,自个寻回来的,今日却是头例。若非鬼怪上身,怎甚可能?
村长听罢,长叹道:“既如此,你女儿招惹不得。还望众位乡里,一同好吃好喝供她,权当消灾,寻到有能的阴阳师后,再做计议。”众人应诺。
如此过了三年,还真寻着了大能。村中土财主田中家,近日闹了真鬼,田中家巨资下去,请来中岛大能。村中人一商议,要试把鬼女卖与大能,田中欣然应承。
于是待除灵毕,村民一同摆宴,款谢大能,大能盛情难却,只得多留半日。这半日间,将鬼女一番打扮,送上次席坐。
牧野之居在首席,次席上坐的孩子,难免不会注意。推辞过村长敬酒,问:
“尊长,这孩子是?”
村长叹息:“这孩子年幼间,制造多起异像,山民妄加揣测,想是有灵。山人无能,不得教导,今日辛逢大人,妄请品鉴。”
牧野之细细观望,果有不少咒力的,取出一袋铜钱,递与村长:“既如此,有劳尊长商议,若于她父母无碍,今后她便从我。”
村长接过钱袋,叫鬼女父母过来,几人千恩万谢,连同她身上花艳打扮,一并送与了牧野之。
“这小家伙可有姓名?”礼毕,牧野之取出词典,问。
“山民愚钝,不敢逾矩,故尚还没有。”
于是牧野之翻阅词典,乱序读出一个个姓名来。读至“国行”,见鬼女咒力有变,便不再读姓。如此读了小半刻,便给她定了姓名,唤作“国行亚纪子”。
取过名字,牧野之抱过亚纪子,奔跑半日,把她带入牧野饭店,安顿下来。众店员见牧野之回来,各自欢喜,看见亚纪子,也不奇怪,兴高采烈,各示欢迎。
牧野之同众人寒暄过,取出把苍蝇拍交与亚纪子,指着墙道:
“店内满屋蝇头,你想是看得见的,这拍子有助你运转咒力,你只管拍中它们便是。于我店里干活,伙食,住宿都不必费心。我知道小孩性子,只消干活到位,玩耍也是无碍。”亚纪子点头,接过拍子开工。
亚纪子自此在牧野店里拍蝇头,因不能碍着客人,起早贪黑,赶无人时候去拍。平日无事时候,便往后厨去,给其余店员帮手。逢着淡季。便偷个空,寻主厨去学他手艺。
弹指过了一年,店内蝇头,基本拍绝迹了,也就每日客人来往,偶尔捎些进来。这日,亚纪子又来学菜,主厨却不肯教,叫她把往昔菜谱,一一做了,看见成品,叹道:
“山行君,我这一身手艺,你已尽数学尽了。这本书多是我未学会的菜谱,暂借于你,你同它学便是。”说罢,取出本精装册子,交与亚纪子。
亚纪子不识字......
正逢牧野之在店,知晓这番窘境,跑去宿舍,一番倒腾,取来几本启蒙书来。于是往后亚纪子暂且停了学菜,改去识字读书,众店员期间帮衬,不在话下。
又是一年过去,亚纪子识字读书,已是无碍,少有几个生词,词典也能处理。亚纪子读书读的欢喜,愈发频繁,牧野之见此,做了个书架,放在店门,又从家族里取来藏书(此前无人翻阅),物尽其用。
这日酉时,店内无人,亚纪子正读书,店里兀然撞进一人来,跌在地上。打量那人,原是个青年。身上衣着,虽是体面,却多有破漏,也无缝补。不等细看,那人背上跳下来个个畸形,蝇头狗身蛇尾巴,觉察亚纪子视线,恶狠狠扑过来。
亚纪子一惊,不假思索,抄起拍子,照它脑袋就是一砸。这一拍下去,砸的怪物七荤八素,坠在一旁椅子上,没了动作。
平日蝇头,一拍便散,如此耐打的,还是头例。亚纪子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多拍几下,一拍更胜一拍用力。如此拍了许久,气喘吁吁,咒力将要尽了,才算拍散。
除却怪物,寻那青年,还趴在地上,颤颤巍巍。亚纪子招呼众店员,一同扶他起来,好生劝慰,小半刻过去,清明过来。
“今日至此,也是缘分,先生可愿赏脸,照顾下小店生意?”众店员里迎客那位,想是习惯,把菜单递与青年。青年接下,哪敢有违,取出一大锭银钱,试探点了几个头牌。
主厨点头,招呼会做饭的几个,回后厨加紧去弄,收银员称过银两,细细找零,众人各自欢喜。正逢牧野之回来,看见这番混乱,要细细问,众人七嘴八舌,说了大概。
牧野之听过,同青年一桌坐下,要细细问。那青年知道她是店主,更甚恭敬,知无不答,待菜上齐,已尽说清:
他家是公安,前日田中老爷犯事,找他家贿赂,不成,使至定了罪。田中少爷心量狭小,又不知何处学来妖术,给他咒了。如今东奔西走,疲于奔命,凑巧遇着仙人,逃过一劫。
“此言尚早。”牧野之正色道。“田中如今傍了禅院,鸡犬升天,这两家上下,都是跋扈性子,你如今虽是性命无碍,若被寻着,只怕更甚凶险。”
“既如此,我当速速躲藏,在此停留,反累恩人凶险。”那青年听过,面色发白,起身要走,给牧野之拽住:
“且慢,你自己躲藏,自是容易,家眷如何,可曾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