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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金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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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映之突然神色一变,脸部肌肉不自然地抽动了一瞬,身上修为却猛增几个境界。

他手指骨节缓缓收紧,握紧刀柄,随即唇角一弯,“很抱歉打扰你们叙旧,但我不想再节外生枝了。”

什么——?

沈循安脸上的惊讶甚至还没来得及定型,那柄似乎渴饮过无数鲜血的陌刀,毫不犹豫地朝他劈下。

这是什么情况?

沈循安的剑刃抵下这一击,对方力气不小,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才消去这来势汹汹的一刀。

他惊诧地看这位昔日旧友,“你到底是谁?”

裴映之身体看起来很瘦削,实际上并非如此,他随手抽回这柄分量不轻的陌刀,脸上的贵气跟他们重逢时如出一辙。

“我倒是明白他为什么对你另眼相对了。”裴映之眼底有一丝欣赏,这个年轻人竟然可以接下自己的杀招,他低声道:“我名韩世照。”

不出所料地看见年轻人面上的悚然之色,他复又抬起那把巨大的陌刀,“不过,你知道了也无所谓。”

韩世照在呼吸之间,扑杀过去,“因为你马上就要死了!”

沈循安仿佛又回到那夜临安镇,他拼命又狼狈地勉强做着防守。

且不论韩世照比他高了几个境界,对方更是带着从战场上下来的决绝,那是踏过无数死人的意志。

但是,他跟临安镇那夜也有不同。

不再畏惧!不再退缩!

沈循安气喘吁吁、不顾一切地做出了攻势,不再一昧防守。

韩世照被他陡然的变招弄得有些戒备,不得不收敛了自己的出招。

沈循安大口喘着气,手上动作逐渐跟不上体力,只是他心中还有不得不提的疑惑,让他拼尽一切,“你跟裴映之是什么关系?”

几招下来,韩世照看穿了他的底牌,也知道沈循安在虚张声势,“我同他什么关系?”

静了一瞬,他冷笑道:“我是他前世心愿未了的冤魂,他是今生从幽都爬上来的我。可惜只有一副身体,跟陌生人分享真是件麻烦事。”

一体双魂。

裴映之,韩世照。

一映一照。

本想做朝晖照大胤百代国祚,今时只想映出它的沟壑千丈,它涂满宫墙每一处缝隙的血污。

韩世照死死地盯着沈循安,他终于找到对方听到这句回答那一瞬间的怔然,陌刀出手,眼见就要将这个年轻人一刀挑起,捅穿对方的胸腹。

可是他没想到这一怔然的破绽,太微小,太短暂。

更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年轻人变得更坚韧了。

沈循安的表情甚至有些如释重负,他松了口气说我就知道阿裴不会那么做的。

韩世照的脸色变得令人胆寒,哪怕刚刚的一刀已经将沈循安的佩剑砍得卷了刃,但他那一击是下了十足的把握。

就像是安排好的计划,没有按他的预想进行,这让韩世照很是不快。

“遗言。”韩世照目光落在那把明显已经不能再接下一招的佩剑,“给你一个说遗言的机会。”

沈循安听见自己沉闷的呼吸声,他虎口在对方追击下,震得发麻。更糟的是,韩世照修为压制得他灵气无法运转,仿佛有千万根针扎在筋脉上,随着每一次呼吸的起伏而折磨他。

今天怕是要交代在这了,可是师兄给他的剑灵怎么办?

那可是陆首座的佩刀之灵。

就这样随着这把普通的佩剑烟消云散么?

韩世照猝然挥刀,这次是对准了沈循安的头颅。刀身发出嗡嗡的轰鸣,像是急速之下,击碎空气的爆鸣。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很久,也许是刹那。

时间被无限拉长,沈循安觉得浑身的血都凉了,他下意识攥紧长剑,强迫自己一定要冷静。

“剑拿稳了!”

说话的声音低沉威严。

是神出鬼没的剑灵前辈又来了。

沈循安先是大喜,然后又紧张地瞥了一眼自己要折不折的佩剑:“可是它要断了!!”

这只是凤池宗里面平平无奇的一把佩剑,弟子人手一把,沈循安并没有因为自己是林绛雪的弟子,而要求什么特殊对待。

剑灵像是无语了片刻,然后他的声音带着傲然和令人信服的力道说:“从来没有人能折断我的刀。”

沈循安根本来不及大喊自己这把剑跟陆首座的不觉根本没法比啊,接着就被迫地又跟韩世照过了几招。

韩世照眯起眼睛,鸦羽般的长眉不悦皱起,他笃定地说:“你不对劲。”

沈循安吐出一口咯在嗓子里的淤血,他一贯挂着笑靥的脸上此刻如寒霜一般,“少给自己找理由。”

“你有没有对挚友挥剑的决心?”剑灵突然问道。

沈循安心一缩,就感到压的他喘不过来的气息猛地撤去,陌刀在他身侧猝不及防地转了一个弯落下,砸出一个巨大深坑。

掀起的巨大尘土,让沈循安一时无法看清对方的动向。

裴映之脸色很是难看,他紧紧闭着眼睛,眼部肌肉痉挛着,像是把什么东西压制了下去。

“走。”裴映之一只手诡异地握着自己另一只胳膊,眼眶里全是猩红的血丝,“快走!”

小镜湖旁冷得让人发怵,暴戾的相互对招之间将湖边本就所剩无几的枯枝摧毁殆尽。

“你的犹豫在告诉我,你还没有准备好。”佩剑上的光跃动了一下,光芒愈来俞烈,剑灵似乎想要接管这场残局。

沈循安仿佛陷入了漫无边际的黑暗,他艰难地喉头攒动,“我……”

我真的要杀了阿裴么?

可是、可是他在让我走。

……他是在救我啊。

这个潜意识里的想法,让沈循安的斗志开始松动。

陆渊低低地叹了一口气:“真当你的朋友什么都不知道么?”

他要是不知道,就不会晚上来救韩寻真。他要是不知道,就不会诱导霜简书局的人揭开湖底墓。

他要是不知道……

就不会拿着一个蹩脚的理由出现在那个骨雕店。

沈循安感觉自己要拿不住剑了,不知道是手上出的汗还是心跳得太快,手上的长剑要舍他而去了一般。

裴映之剧烈地咳了一声,像是要呕吐一般,胸腔大幅度地抽动。他暴怒地看着沈循安,凶狠地喊道:“还不快滚!”

沈循安知道自己一直都不是一个心硬的人,他讨厌冲突,所以在家里不愿意竞争;他讨厌一切不和谐的场面,所以会被师兄弟在背后说是个傻傻的老实人。

他太过软弱,太想逃避的人性中最难以说的恶意。

作为一个剑修,无金石之心,他已经明白那个剑灵说的是什么了。

他的内心不够坚定,总觉得一切都会有转圜的余地。

“……”

“不。”沈循安声音极低,像是在说服自己。

震裂的虎口流下的血液将手心弄得滑腻不堪,但他手此刻稳如磐石。

沈循安觉得自己的脸上一片冰凉,他胡乱地抬手抹了一把。

是湖边水汽太甚了么?

沈循安咬着嘴唇,僵在原地,好像变成了湖边的一座骨雕。

麻麻痒痒的感觉布满了下眼睑,眼泪挂在他的睫毛上要掉不掉,他手一哆嗦,泪珠被惊到一般坠落。

裴映之茫然地看了一眼长剑,带着凉意从肋骨中间穿过,脏器瞬间被搅成一团,冰冷的异物感让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你……”他甚至来不及说一句完整的话,捂住伤口踉跄地半跪在地上。

裴映之觉得有点冷,他迷迷糊糊中感觉自己好像又是那个“瘟疫”中沉浮的那个阿赔。

那天是个深秋,也不算上一个温暖的日子。

他狼狈地摔倒在离镇北侯府不远的地方。

阿赔盯着侯府那飞挑的楼檐,挂着的一串铜铃在风中慢悠悠地颤动着。

他能感受到自己在失温,这不是一个好消息。

阿赔咬着牙想爬起来,他听见自己骨头艰难的咬合声,像老旧的零件不堪重负,最后不甘心地摔倒在一滩泥水中。

疼。

哪里都疼。

异变的翅羽在戳破他的肌肤,阿赔小心翼翼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来降低痛苦。

沈循安怎么样了?

是不是也已经死掉了?

来的路上,全是死人……看得他已经麻木了。

异变活活痛死的,痛骂皇权遮掩真相被悬挂在闹市中斩首死的,试图逃出天都城向宗门求助被乱箭射死的,惊惶之中被禁卫军误杀的。

数不胜数。

哪怕生前权重望崇,死后也只是倒在街角的一具尸首。

“啊,在这里。”没有什么语调,却无端让人听得很悦耳的声音响起。

阿赔费劲地抬起头,在光与影中他看见一个女人。

女人正惊奇地看着他,裸露的肩膀如玉般莹白,她头上珠钗跟那串铜铃一样的晃了晃,“居然还活着,哎呀,这可不好办了。”

阿赔忽略了她,目光兀自继续望向侯府的屋檐。

她不知道在跟谁说着话,最后苦恼地用烟杆敲了敲头,“算了,我可不想这时候因为杀人被天道罚。你就不能忍忍嘛,他反正看着也快死了。”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要见你妹妹了。”女人烦恼地努着嘴,俯身蹲了下来,丝毫不在意露出胸脯优美的弧度,“喂,小子,你叫什么?”

年轻的脸庞上已经遍生异羽,他瞳孔有些涣散,下意识地望向女人,哑声说道我叫阿裴。

“……是裴回闻夜鹤,怅望待秋鸿的裴。”

女人笑眯眯地俯视着他,她无视了对方肮脏的衣服,和布满泥浆的脸,“好的,阿裴。想不想做一个修真者。”

裴映之眨了眨眼睛,他当时说了什么来着。

好像是……他说他要去找自己的朋友。

韩寻真发出一声凄厉到极点的哭嚎:“哥哥——”

她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这时候沈循安才看清了她刚刚打斗中,被撕扯得像破布条的宫装下的身体。

没有过多的皮肉,甚至连肋骨也不剩几根。

本该支撑她上半身体的脊椎也不见了踪影。

沈循安终于知道最早那一剑失败的原因了,挡住自己攻击的背后那一块骨雕,是为了能让韩寻真能像个正常人一个站起来,好支撑她那破烂的皮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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