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很不想动,但躺了一会儿,白和还是强迫自己出了门。
今年的冬天格外难过,趁现在还方便出门,他来到隔壁村的木工厂。说是工厂其实更像是一个家庭式作坊,厂子就也在自家民房旁边搭的一个的棚。因为位置偏僻加之行业竞争力大,除了制作最基本的木板,木工、家具等相关的活他们都接。厂子外堆砌着一座小山一样的木屑被水泡湿泥浸染已经脏得不能看了。
厂子大门都是敞开的,但是门口拴着一条黑色的大狗,狗很壮也很凶,白和刚一进来就从窝里跑出来,裂开嘴冲他汪汪叫起来,脖子上的铁链被崩得笔直。
白和不仅没被吓到,反而停住脚步喊了几句“小黑乖”
有些人对狗十分惧怕,有些人却对狗有着特别的好感,白和就是第二种,他爸爱狗而他自小也是狗陪伴着长大。一部分养狗爱狗的人应该有过这种感觉,由于他们长期接触狗,身上沾染了某种气息,在外不仅不会被狗子攻击,还总能轻松得到狗的好感。例如白和在路上常常能遇到一些小狗围着它打转,还有得娇一点会躺平露着肚子冲他撒娇。动物的对人直觉是很强的。
白和稍微逗了几下,原本咧着一嘴白利牙齿的黑狗,神态温和了些,虽然时不时还叫几声,但长尾巴已经悄悄摇了起来,侧着脑袋好奇的打量着白和,想要接近,又十分的谨慎。
白和忍不住摸了摸它的头。大黑狗猛的往后一缩,头下压,喉咙里嗷呜一声,是恐吓更像是虚张声势。
白和没继续跟大黑狗亲近,因为就狗脖子上留下的项圈痕迹可以看出它可能从小时候就被栓在这里,为了更好的看大门,它的狗屋都是放在大门边,如果真跟陌生人太亲近了,没了看门警示的作用,主人也不会留下它了。
白河走进厂内,一老一中两个男人在昏暗的光线下眯着眼睛打磨木门,看到白和过来中年的男人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木屑热情的问:“老板要买什么。”
“天太冷了,我想买些你们家废木料当柴烧。”
听见是买废木料,男人脸上的兴趣淡了些。但到底是一笔生意,尤其是这么个时候,蚊子再小也是肉“老板您要多少。”
白和想了一下“两车吧!”自己一车大伯一车,这个数目不打眼。现在是大家都等着电力系统恢复,没想考虑这回事。等后面大家确定电再也不会恢复,只会争着抢木头。
听到这个数目,男人精神稍微振了一下 “老板是你喊车子来拖,还是要我们送,如果送的话就要额外收点费了。”木工厂里的废屑废板,也是有专门的人出钱回收,只是现在交通通讯都瘫了,家里这一阵囤积的都快放不下了,白和不来他都要考虑送一部分给邻居了。
“我自己来拖。”白大伯有货车他接过来开一下就行了。
回家的时候,白和经过村口,村口广场上停着部队的大货车,年轻的小伙子穿着单衣在寒风中抗着一包包的粮食。
同时他们带来一个让村里沸腾的好消息。肺炎病毒的疫苗被研发出来了,国家免费给老百姓注射,疫苗在一个月内会下放到全国各地医院卫生点。
舍水村老百姓都为国家给力竖起大拇指。却不知道这些疫苗都是用血和人命堆积的。
大雨阻碍了高林市与外界的交流,也挡住了疫情侵扰。
外界许多地方一个村子一个城市都是感染者,你无法想象和平年代会出现十室九空的场景,甚至路上都躺着死人。
网络通讯的瘫痪对于现状来说实在是一件好事,如若知道国内死于疫情中的人数高达四千万之多,全球死于疫情中的人有五亿。估计整个社会都会处于一个恐慌之中。
村里的池塘农田在低温下结了冰,从没有见过这场景的小朋友们兴奋的在冰上滑来滑去。
大人跟着在后面追赶怒骂“要死,掉水里老子可不救你”
……
“白和”走在路上白和被一个高状的人给喊住。
“你这家伙”来人气喘吁吁跑过来,兴奋的看着他,似乎还想伸手拍一拍他的肩,但手刚伸出来就被白和给嫌弃的躲开了。
“白成杰”
白和挑眉,看着激动站在他面前的人。他的嫡亲堂哥,白辉的孙子。白家年轻一代个子都不矮,白成杰身高接近一米八,只是现代社会大家生活充足,就有很多不可避免的出现营养过剩,白辉明显就是其中一个,宽大的羽绒衣也盖不住底下高鼓的肚子,腿像柱子一样粗。尤其此刻穿着严实臃肿的衣服远远看上去像头熊。
“白和我们好几年没见了,你现在过得怎么样?”白成杰笑得眼睛都要眯起来了。
白和表情泛泛“还好”
“抽烟吗?”白成杰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
白和自然的接下,但烟只是夹在手指中并没有点燃。白成杰不由笑道“当年还是你带我抽烟,后来我爸抽断了一根皮带我都没戒掉。”
“是你自己偷偷跟着学的。”白和翻了个白眼。
白成杰嘿嘿笑。白和读书时不是一个规矩的学生,老师对他又爱又恨,但他那些离经叛道的行为在中二病最重的初中生看来是真的酷。不少人在私底下偷偷模仿他的引为,白成杰就是一个。
尤其当时各种□□电影横行,手里不夹根烟的都不好意思称大哥。
白成杰回忆自己小时候做的傻事,脸皮有些燥,但更多的还是怀念。绝大部分人一生最快乐无虑的时段可能就在童年,因为年幼即使做的是傻事也带着滤镜。
“这是我老婆小铃这是我儿子文文”他指着自己身后的女人和自己手里抱着的小孩介绍,圆圆的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
“文文叫人。”
“叔叔”
细若蚊鸣的声音从小孩口里发出,说完他就别别扭扭将脑袋藏在自己爸爸的怀里,明显有些怕生。小玲倒是直爽地和白和打了声招呼。
白和看了看他们幸福的一家三口,指腹轻轻磨蹭着烟嘴,笑着道“嫂子好。”
“你这家伙,我结婚你也没回来,真不够意思,好歹我们小学初中都是同学,我还给你背过不少锅。”
“我们的关系可没你说的这么好,你那时候不是做梦都想要揍我。”白和嗤笑。
白成杰嘿嘿笑。白和在小学初中就是身边孩子羡慕又仇恨的对象,羡慕是这家伙脑子聪明,不认真读考试都能轻松拿第一,轻易可以获得老师偏爱。仇恨也是如此,因为有个对比如此强烈的对象,谁为此没为此挨过父母的打。
曾经让白成杰最讨厌的一句话就是“你看看人家白和……”
“想想小时候我还特意找人去堵你……”
白和自然接过他的话“最后却被校长给逮了,在升旗台上念了检讨书,被你爸脱了……”
“你够了啊!白和”白成杰脸一下就黑了,他都当父亲了,还给他念黑历史。
“我们好几年没见了,来去我家吃一顿饭,我跟你说我现在大酒店当大厨,手艺那是一个字……”
“不用了。”白和摇摇头径直向前走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白成杰想起什么大声喊道“白和,白卓下周二要结婚了。”
白和没有回应。
小玲脸色有些不好看,任谁热脸贴冷屁 股心里都会有些不舒服。但不等她出声,白成杰便主动握住她的手小声的解释道“你也别怪我堂弟,他这个情况啊……”
可能因为部队收粮加之外来人口比昨天多了更多。村里的人趁着中午风稍微弱一点都跑了出来。
路上行走的人,白和大部分已经很陌生了。每次回家他都是特意避开节日周末等高峰期。而且回了家除了白大伯家他也很少会出去。这也导致村里很多人对他只闻其名不闻其人。
不过今天看来认识他的人会多上不少。
白和看向激动向他招手的白端。
“白和……白和”
当兵的人,嗓子那叫一个亮,他一出声周围人的目光都被他引了过来。。
“来,帮我带点东西回家,还有你跟奶奶他们说一下今天事多,我不在家吃饭。”
白和黑着脸接下了他手中的编制袋。
走在路上,一部分村里人有意的避开。
路边一个穿成球的五六岁男孩,眼神直白的打量白和,然后好奇地说道“妈妈,他就是专门打小孩的白疯子,怎么不傻笑啊!”
小孩嗓子尖,周围人听得清清楚楚。小孩的妈妈尴尬得脸都红了,低着头小声斥骂孩子“乱说什么”
“我才没有乱说,你和奶奶在家说白疯子又脏又臭发起疯来可以把人打死。”这下小孩妈妈连头都不敢抬了,拎着小孩就往返方向走。
边走的时候男孩还在挣扎着喊“你还说我不听话就把我送给白疯子。”
周围村里的人不好意思当面议论,但免不了眼神的交流。
白端看着周围人,只觉得自己身体里五脏六腑在被柴火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