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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崖州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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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长意被粗绳捆着扔进人质堆里的时候,心里暗骂真是时乖运蹇,脚下失滑。

话说他点了上千驻军前往草头山,领队的是一个叫高通义的粗狂武将。

在山脚下,他们遭遇了流寇的突然偷袭,事先没有一点征兆,谢长意不得不怀疑军中有流寇的眼线,却没想到那个人就是高通义。

他故意搅乱谢长意的指挥,在乱石飞矢中留下谢长意,由着他被流寇抓去,他则率领一部分早已反叛的军士,一齐回到了营寨中。

这叫什么,终日打雁,反被雁啄了眼。

谢长意感叹,治军打仗,自己果然是外行,没在军营里混过,对军中的一些哗变也十分迟钝。

润州的军力明明不弱,却迟迟消灭不了这伙流寇,他竟疏漏了军中有内应。

这下好了,尚方宝剑被抢,他也成了阶下囚,不知润州那边何时才能反应过来,陈实朗和楚修文,不会给他报个因公殉职吧。

谢长意扭了扭身子,在周围窃窃私语中尝试直起身,身体被缚,使不了太大力气,最后还是一个男人用肩膀顶住他的前胸,才帮他慢慢撑起了身子。

“谢谢……”谢长意向那人道谢,四目相对时,两人异口同声道:“谢公子?(杨天奇?)”

杨天奇眨着明亮的眼睛,不敢置信道:“你怎么在这儿?”

谢长意汗颜道:“这话我来问才是,你怎么在这儿?崖州离这儿可有几千里远。”

杨天奇瘪了瘪嘴,一脸的悲戚,“我考过了乡试,想入京参加秋闱,早早的就出发了。路过江南,先是遇到了水患,好容易死里逃生,途经草头山时,又被流寇截了,我爹给我的束脩也被抢了……呜呜,我没脸回家见父母了,不,我可能都没命回家见父母了。”

谢长意:“……”好吧,他的时运还不算太差。

杨天奇的父亲是崖州统管流放犯的一个差役,当初谢延霆病重,就是托的他,才见到了儿子最后一面。

杨天奇应他父亲的要求,从崖州来清河郡找谢长意,两人又一起从清河郡回到了崖州。

那是四年前,谢长意十八岁,杨天奇不过十六岁,两人年纪相仿,一路相伴,算是聊的投机。

谢长意发现,杨天奇虽然从小长在烟瘴之地,但悟性绝佳,且博闻强记,他给对方当了一路的授课先生,杨天奇都听得津津有味。

但杨天奇纵有天赋,却没有太多可以受教的机会。

谢长意离开崖州时,为了感谢杨家的帮助,留了不少财帛作为报答,足够杨天奇去邻州上学塾了。

没想到,他已考过乡试,可以赴京参加会试了。

此次江南的官员必然大幅出缺,秋闱后,学子外放到各州府做官,有机会做出些政绩来。

不过,他得先从这寨子里活着走出去才行。

谢长意叹了声气,问道:“你被抓多久了?这寨子的情况,知道多少?”

“我被抓有七天了,这儿有人来得比我还早。抓我的那人是这寨子的大当家,唤作王阎,他原本是个庄稼汉,长的孔武有力,纠结了一伙人占山为王,靠打劫过路百姓为生。”杨天奇说着有些义愤,“他留着我,想让我给他们当军师,替他们写檄文,我不同意,他们就一直关着我。哼,我杨天奇就是饿死,在这儿被埋了,也不会同他们同流合污,让他们做梦去吧!”

周围的百姓眼神怪异打量他,有些人肤色水滑,一看就是被绑来的肉票,等着家人来交赎金的,有些人身体强壮,一看就是没说服得了他们加入,留着软磨硬泡的。

只有谢长意同杨天奇两个清瘦书生,显得格格不入。

杨天奇义愤填膺地陈词一番后,疑惑道:“谢公子怎么被抓来这儿的?难道是他们恶意绑架,要你的家人来交赎金吗?”

谢长意身子一怔,似乎想到了什么,念叨道:“赎金、赎金……恐怕是。”

杨天奇露出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那你暂时是安全的,他们得留着你的命。”

谢长意笑笑,向其他人问了一圈,所知的情况也同杨天奇差不多,只是有人多说了一句:“听说他们现在自称是什么义军了,不是流寇。”

谢长意:“……”

杨天奇喋喋不休地讲了一会儿他读学塾之事,谢长意听得想睡觉,结果便真的睡了过去。

次日清晨,小屋的门扇被“嘭”的一声撞开,众人一下就从睡意中惊醒了,畏畏缩缩聚成一团。

来人揪住谢长意的衣领,将他往外拉,杨天奇梗着脖子上前阻止,被来人抽刀威胁了一下,又骂骂咧咧地坐了回去。

谢长意来到寨中最大的厅堂,见高通义坐在右下方的椅子上,正中盘坐着一个满身虬结肌肉的大汉,应该就是王阎了。

他生的眉粗气壮,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了谢长意一通,□□道:“想不到朝廷派的御史是个细皮嫩肉的清倌儿,一看就是被江南水土养过的,合大家的口味,待会儿留给兄弟们泄泄火才是。”

高通义睨了王阎一眼,正色道:“谢大人是咱们握在手里的筹码,不能损坏。”

王阎舔了舔唇,跳下主座,走到谢长意面前,掰着他的脸细看了一番,满身肉臭几乎扑在谢长意脸上,咋舌道:“近看更不得了啊,水得跟玉做的似的。”

谢长意嫌恶地皱了皱眉,屏住呼吸不去闻那股恶臭。

王阎见谢长意满脸不虞,一把扯住了他的衣领向前带,谢长意下意识绷紧身子一退,领口被彻底撕坏,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来。

王阎定定看着,猝然大笑道:“哈哈哈,高兄,高兄,你快看,原来御史大人真是清倌儿啊,这身上一水儿的痕迹一看就是爷们啃的,跟狗撒尿似的,留这么多。”

谢长意脑怒地剜了一眼王阎,朝高通义说道:“高将军要是还想拿我换粮食,就请以礼相待。”

一记火辣辣的耳光将谢长意扇得退了几步,王阎恶声道:“妈的,御史大人这是无视我,直接跟高兄说话?”

火红的指印留在谢长意脸颊,还有几缕散乱的发丝。

谢长意一声不吭,吐掉口中被齿尖撞破流出的血水,斜目一瞥。

王阎见他眼含杀意,抬手便要再打,高通义及时阻止道:“王兄,别误了大事,这些世家的公子哥都有些傲气,要是被逼急了咬舌自尽,咱们得不偿失。”

王阎这才忿忿地放下手,转头回了主座上坐着。

谢长意重新站直了身子,高通义遂即缓缓道:“谢大人既然看出我们是想拿你换粮食,我也就开门见山的直说了,让你母家清河郡主府放粮!”

谢长意淡声道:“朝廷拨了赈灾的粮食,又从北方的州府买了许多粮,已经送到江南了。只要高将军肯招安回朝,定是有一口粮食吃的,何需用我向清河郡主府换?”

高通义轻蔑道:“朝廷每次赈灾,十分能有两三分能到灾民的手上,就算他们心存仁慈了。天下自古没有不贪的官,粮食在路上要不要损耗?没损耗的那部分是不是干净的粮食?就是运粮的车在路上坏了,押送的官员都能从中发一笔横财。这些零零碎碎的狗吃肉,连追究都追究不了,实际朝廷发下来的粮食,根本不够吃。”

“高将军虽是武将,却很懂这些官场上的潜规则啊。”

高通义站起身,逼近谢长意道:“上面的人不把老百姓当人,也别以为老百姓都是傻子,江南的大水怎么发的大家各执一词,但不管怎么争论,它总归不是凭空发生的,是被权力的争斗裹挟起来的。我虽食朝禄,但实在心寒他们这种行为。眼下我落草为寇,也是没有退路了,却一定要为百姓争取一条活路。谢大人的母家是江南数一数二的豪门,尤其以采邑丰盛为名,只要清河郡主府肯放粮,大家就能多撑一段日子。”

王阎拍手叫好:“好,高兄说的好,就是这个理儿。”

谢长意脸颊抽痛,却还是硬扯出了一个笑脸,“抱歉,高将军要是用我向清河郡主府换粮,那可是打错算盘了。我在清河郡主府并不能说上话,高将军只要打听过,就知道我所言非虚。要不高将军拿着尚方宝剑,架在我那几个舅舅的脖子上,他们定然就会放粮了。”

高通义负手握紧了拳,面色凝重道:“谢大人这是自绝后路吗?你要是对我们没用了,我们是不会留你的。”

“我用处还多啊,哪里都是后路。高将军明明可以带人直接杀到清河郡,逼我几个舅舅放粮,现在却冒险绑架我。想必是想一面用我做人质,同朝廷对峙谈判,僵住朝廷的视线,一面偷偷威胁清河郡主府,让他们私下为我交一笔赎金,至于这笔赎金是用到百姓身上,还是用到壮大义军的身上,那就不得而知了。”

“你——”王阎拍案而起,指着谢长意道:“御史的舌头,就是巧舌如簧!江南的百姓都快饿死了,你还恶意揣测我们兄弟的用心,果然是一群黑心蠹虫。”

谢长意再次道歉,“抱歉,我可能确实恶意揣测两位了。两位要是直接杀去清河郡,动静太大,朝廷派军大肆围剿,哪还有发展壮大的机会。用我去同清河郡主府偷偷谈判,风险就小多了。想必两位是想拿到清河郡主府的存粮后,宣告加入义军就能有粮可吃,立志救民于水火,还找了个会写檄文的军师,让更多的百姓知晓朝廷的无能。”

“我虽然代表着一点朝廷的脸面,但朝廷能为我做的让步也是有限的,说不得就让你们直接杀了我,给我安个殉国的英名,你们同清河郡主府谈判的机会是有限的,此举也算豪赌了。这样揣测总该对了吧。”

王阎瞬间暴怒,想冲上来再给谢长意一巴掌,被高通义拦住了。

高通义显然要比王阎更沉得住气,暗暗咬牙道:“官逼民反,没有官逼,我们能反吗?谢大人敢不敢指天立誓,自己从未做过压榨百姓之事!呵呵,想必不可能,你谢氏就是因这个罪名没落的。我们只是万千浮游中的小小一簇,江南的元气起码要三到五年才能慢慢恢复,期间会有多少像我们这样的义军,谢大人能算清吗?”

谢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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