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该不会看得见我吧?
我还没完全脱离男人记忆的影响,脑子迷迷糊糊的,一时间居然也不觉得害怕。
呆呆对视五秒,我总算察觉到哪里不对。
他的脸上完全没有看见幽灵时该有的惊恐,也没有一点好奇,事实上我看不出他有任何情绪波动。
我被他盯得有些发毛,下意识向右走了一步,想避开他的视线,男人的眼珠马上右移,我向左走,男人也跟着看去。
我“……”
到底谁吓谁啊靠!
旁边的红帽子还在骂人,白大褂们连汗都不敢擦,全部站着乖乖挨骂。
我看看他们,看看男人,看看门口的武装人员,寻思着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遭遇入室抢劫,身中三枪,最后被人踩着腿开枪爆头惨死,这样的死法绝对够得上凶残的标准。
难道是因为我的执念不够深,所以才没变成怨灵恶鬼吗?
这么一想似乎有些道理。
男人还在看着我,我莫名感觉有点尴尬,只好干咳两声缓解。
算了,别的先不管。
虽然眼前这个脑子不太好使的杀手之前拿我挡过枪,但鉴于目前只有他能看见我,我还是决定先假意和他搞好关系再做打算。
打定主意,我硬是扯出一个微笑,飘到他面前。
“你好?你还记得我吗?我们刚刚见过的。”
我指了指自己。
“我叫苏珊。”
“……”
男人没有说话。
“你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吗?”
“你叫什么名字?”
“你认识美国队长?”
“刚刚他们给你打的是镇定剂吗?你怎么都不说话呀?哈哈哈。”
“……”
他真的不说话。
他娘的!不说话就不说话!反正我也可以脑他!
我收回笑容,二话不说直接伸手戳他太阳穴。男人和之前一样没有制止我,只是眼睛跟着我转了转。
闭上眼睛,白光闪过,我又回到了他乱七八糟的脑内世界。
无数杂乱的讯息冲击我的意识,完事后我啥都没找到,还不知道为啥特别想大喊一句“Hail Hydra!”
……干脆先把他的记忆清理干净再说。
我并没有遮掩自己的想法,所以男人应该察觉到我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作为超超超低配版的X教授,我虽然可以对生物的记忆进行改动,但一点点副作用总是免不了的。
比如说被人拿脚踹脑浆般剧烈的疼痛感,以及10%精神失常的几率。
想了想,我还是抬起头提醒他。
“这可能会有一点疼,你撑住啊。”
提醒归提醒,我并没有手下留情的打算,冷酷地控制精神力狠狠扎进他的大脑,男人立即像是上电椅的死刑犯那样痛苦嘶吼挣扎起来。
呵呵呵叫你拿我挡黑枪!
一些零碎的记忆被我用精神力包裹住,像拼拼图一样慢慢凑齐,这下我总算得到了想要的那部分信息。
冬日战士,九头蛇,巴基·巴恩斯……还有被各种扭曲指令压抑在最深处的反抗念头。
毕竟我也不是什么坏人,感受到他的痛苦之后,就顺便动动手指头把那些扭曲指令删除了。
没想到刚操作完,男人突然挣脱开身上的各种仪器,一拳把身边的显示屏砸了个稀巴烂,而后开启了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狂暴模式。
在他龙卷风摧毁停车场的恐怖攻击下,可怜弱小的我毫无悬念地被他用力甩飞出去撞到墙上。
红帽子和白大褂们同样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赶紧上前按住暴走的冬兵。
“给他洗脑!快!”
我捂着后脑勺站起来,看着那群白大褂手忙脚乱地控制住男人,有点发懵。
刚刚我是不是撞墙了?
伸手戳戳身后的墙壁,半透明的手指头直接穿了过去,我稍微使点劲,整只手都可以穿过去。
在我认真研究那面墙壁的同时,白大褂们也在使用椅子上的机器给冬兵重新洗脑。完事后,他终于安静下来,变成了之前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
我的后脑勺还在隐隐作痛,证明之前被他甩飞并不是幻觉……不是,我都死了为什么还会痛啊?!
低头凝视自己半透明的躯体,我有些犹豫地飘过去。
九头蛇洗脑的方式非常简单粗暴,后遗症也很明显,我在冬兵的脑子里看到过之前某次洗脑的记忆,知道这个时候他很虚弱,并没有什么攻击性。
男人疼得嘴唇都在抖,察觉到我的接近,他没做出什么过激举动,只是微微侧目看了我一眼。
试探地绕着他飘了两圈,确定冬兵不会暴起揍我后,我才敢拿手指头戳他的金属手臂。
穿过去了。
所以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思考了半天也没思考出个啥,继续待在这里意义不大,我决定先穿墙出去转一圈打探打探情报。
根据他零碎的记忆来看,这里应该是专门用于研究他(也就是冬日战士)的九头蛇秘密基地。
墙外就是长长的走廊,我跟着两个巡逻的九头蛇飘了一圈又一圈。
逛了好久也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和东西,我干脆向头顶飘去。
穿过厚重的金属天花板,我来到了最开始“醒来”的那层。实在不想再浪费时间逛九头蛇的基地,我脚步不停接着往上飘。
然后我就懵逼了。
看着眼前大片大片的雪地和远处连绵不绝的雪山,我像是闻见了猫薄荷的猫,“哇”的一声扑出去,在雪花中疯狂飘上飘下。
因为已经死了,完全不用顾忌冻伤问题,所以我开始放飞自我在雪地里打滚。
老天爷!这也太太太太太棒了!!
我滚啊滚滚啊滚滚啊滚滚啊滚滚啊滚。
滚了超级久,我都没有看到一个建筑物,四周的景色都差不多,我有点害怕自己找不到回去的路,于是又开始往回滚。
在愉快地天旋地转之后,很快就到了基地门口,我起身拍拍身上的雪,感觉有点头晕。
太好玩了!
这也不能怪我如此激动,我从没出过远门,更没有见过这样多的雪。
可惜我已经死了,不然我还真想带一些回家……
等等。
停下手头的活,我低头看着自己依旧是半透明的身体上粘着的碎雪,后知后觉的发现有点冷。
鬼是感觉不到冷的吧?
迟疑片刻,我尝试往地上捞了一把,冰冷的感触顺着指尖传递过来,半透明的手掌果真稳稳地捞起了一小堆新雪。
盯着小雪堆看了一会儿,我果断扭头飘回基地,找到那间超大的洗脑房。
白大褂们不知道去哪了,房间里只剩冬兵一个人,我捧着雪飘到他面前,兴奋地飘来飘去。
“快看!我能碰到东西了!”
细碎松散的新雪随着我的动作从指缝间唰唰往下掉,掉到地板上融化成一点点暗色水迹。
冬兵眼睛动了动,没去看我手上的雪堆,反而盯上了我的脸。
他的注视不带有任何情绪,存在感却很强。直到我脸上的笑容都变得僵硬,冬兵才收回视线,继续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
啧,感觉被鄙视了。
我丢下小雪堆,刚想去尝试拿起房间里的其他东西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一阵浓烈的困意突然毫无征兆地涌来。
幽灵也需要睡觉吗?
这个问题刚刚浮现在脑海,我就陷入了黑暗。
……
比起睡觉,我觉得这更像是昏迷。
睁开眼睛坐起身,空荡荡的实验室里一个人都没有,我无意识地凝视起那张奇怪的洗脑椅。
人呢?
坐在地上等了一会,还是没有人进来。
我觉得有些无聊。
慢吞吞穿墙而出,路过的九头蛇们无一例外无视了我。一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但转了几圈都没找到冬兵或者其他能看到我的人,我就感觉有些不爽了。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又碰不到其他东西了,这也就导致我无法和其他人沟通。
说的话、做的事都影响不到那些活人,我就像是被人拎到了一个单独的图层,只能旁观底层世界的一切,却无法参与其中。
随着时间缓缓流逝,这种被人无视的不爽渐渐转变为了莫名其妙的恐惧,一个接一个念头从脑子里冒了出来。
万一就只有冬兵才能看得见我,万一他再也不回来了,万一我以后只能这样一直漫无目的地游荡下去……
越想越心慌,我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乱转了好一会儿,索性向上飞。
穿透上层屋顶和雪山,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我眼尖瞅见空中那架几乎快消失在天际的直升飞机。
感知到熟悉的脑电波,我急忙追上去穿过机壁,一眼就看见了画着浣熊妆戴着口罩全副武装的男人。
“你在这儿!”
冬兵没理我。
我确确实实松了口气,挨着他一屁股坐下,笑容都带了几分真心,“你应该还记得我吧?我是苏珊,之前被你拉去挡子弹的那个。”
冬兵还是没理我。
直升机里不止冬兵一个,坐在对面全副武装的两个九头蛇表情凝重,也不知道是要去执行什么任务。
我收回视线,眼珠子一转,迫不及待地用手肘捅捅他,“我觉得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我帮你恢复全部记忆离开九头蛇,你带我去找一个人,怎么样?”
冬兵角度巧妙地避开我的触碰,还是没给我任何回应。
“别这样,大冰块。”我飘到他面前,看着那双冷冰冰的眼睛,循循善诱道,“你之前也看到了,一个既能隐身又能穿墙还能碰到东西的幽灵真的可以做很多事情。”
“我知道你很能打,但是探路、躲避追踪……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而且我是个变种人。”
“……”
冬兵没有搭话,另外两个看不到我的九头蛇武装人员更不会搭话。
固执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见他是真的不打算和我沟通,我若有所思地坐回位置。
真是奇怪。
我相信自己的判断,之前在他脑子里感受到的反抗情绪那么强烈,足以证明他是厌恶并且想要逃离九头蛇的。
照理来说我已经帮他解除了那部分压制指令,就算后来又被那些白大褂们按着洗脑了一回,也应该有自己的意识才对。
可为什么现在他要表现出一副完全不感兴趣的样子?是因为有九头蛇的人在场吗?
看了一眼那两个九头蛇和前座的驾驶员,我其实心里没啥底,不确定自己的能力对他们是否也起作用。
在脑中权衡利弊之后,我还是选择保守行动。
反正总会找到冬兵独处的时候。
……
这一趟旅途格外漫长,白天黑夜都轮了两趟,跨越无数雪山、森林和汪洋大海之后,直升机飞进了一座不知名的城市上空。
我探头看了看,正想感叹两句这里夜景真美,身边一直沉默的冬兵突然利落地起身跳机。
我靠!
另外两个九头蛇倒是没什么特殊反应,他们也不打算跟着下饺子,只是给驾驶员做了个撤退的手势。
眼见直升飞机就要撤离,我咬咬牙,也跟着翻身跃下。
时间差和两百多斤的体重毕竟摆在那,就算我再怎么努力加快降落的速度,冬兵还是比我先一步落地,我紧张地盯着他,生怕他也死翘翘。
但冬日战士不愧是冬日战士,就算没带降落伞,就算像个炮弹一样砸在硬邦邦的屋顶上,他依旧能干脆利落地在地上打个滚站起来,没事人一样接着跑。
我跟在他身后,决定执行B计划,先和他聊聊天拉近关系,然后再提帮我找X教授的事情。
毕竟教授比我强,八成能感知到我这个幽灵的存在。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会把传闻中他成功“死而复生”的方法告诉我。
我理清思绪飘过去,装出一副很好奇的模样,“你准备去干嘛?是去执行任务吗?”
冬兵充耳不闻,自顾自的在楼层间跳跃奔跑。
我早就猜到不会这么容易,锲而不舍跟上去,试图勾起他聊天的欲望。
“这是你第几次执行任务?”
“你身上带这么多武器重不重啊?”
“你的头发是谁烫的?”
“很辛苦吧?九头蛇有给你发工资吗?”
“……”
不管我说什么,他的奔跑速度始终没变过。
跟着冬兵飘了好久,我连家里那条碎花毛毯上面有几朵花几根草几点小污渍都跟他说了,他还是不理我。
我怒了!
我堵在他面前,“大哥,你还不明白吗?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冬兵速度不减,直接穿过我。
靠!好过分!
我又飘到他面前,“现在又没有其他人在,你可以说话。”
他又穿过我,我不死心地追上去。
“冬兵!”
“巴基!”
“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
“包子!”
“384!”
再一次被无情穿过,我追上去拽住他的手臂,“我知道你能看见我!”
本以为他会接着无视,但这一次冬兵居然停下了脚步。
我还没来得及高兴,眼前突然一花。
冰冷的机械手粗暴地掐着我的脸颊,我一抬头,看见一双混杂着烦躁杀意的眼睛。
虽然他啥也没说,但我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张张嘴巴刚想求饶,冬兵先我一步冷冷的威胁道——
“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