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七夕惜露苑晒了满院子的书，今日要规整的时候犯了难，两个大丫鬟早起突然病了，其他小丫鬟也没个识字的。

郭霓管家事务繁忙，便求了韩雨仙韩雨燕姐妹，各带着丫鬟来理书，连午膳都是在惜露苑匆匆用的。钱修蓉有孕在身，则负责坐在使唤人干活。

惜露苑的书房里放着很多字画笔墨，昨日晒完潦草收了进来，书案、贵妃榻、太师椅上摆的满满当当，勉强收拾出来一个太师椅供钱修蓉坐下。

韩雨仙换了轻薄的衣衫，一边站着饮一杯凉茶，一边赞叹道：“大哥的书还真是多啊，难怪能中进士。”

钱修蓉附和道：“是啊，你二哥要是有大哥一半用功，也不至于这么多年才只中了个举人。”

韩雨燕掩唇笑道：“二哥是个武官，费功夫再考进士作甚，别的武官若有二哥一半的才华，早就进翰林院了。”

钱修蓉也着打趣道：“他那二两墨水可考不上进士、也进不了翰林院。”说的三人捧腹大笑。

韩雨仙随手拿起书案上的一副画，是一副初春花鸟画，色彩鲜艳。

“母亲总说我的屋子里不像个姑娘的，太过冷清，这幅字画不错，我借大哥的字画装点下。”说着就要收起来交给一旁的嫦云。

韩雨燕看了一眼她手里的字画，问了句：“你屋头不是有祖母置办的好些东西吗？可比这幅画贵重多了。”

“就是因为贵重，我怕万一摔了可惜，只留了几件，剩下的都收起来了。”万一摔了不说祖母怪不怪罪，她自己都要心疼死了。

钱修蓉立刻指着地上的书画瓷缸道：“那你这一件字画不够，去这个缸里找找，你们两个都选选看看，等大嫂回来了跟她讨要，就当你们俩今日的薪水了。”

韩雨仙听完眼睛一亮，“那我再挑两本书，大哥这内院的书房不知道有没有游记话本什么的，我来找找看看。”

“大哥怎么可能有这些？”韩雨燕印象里的韩霆正派守旧，应该不会看这些杂书。

韩雨仙站在太师椅和书案中间，转着身子到处看，终于被她找到了，“还真有，你们看《西域行》《南疆游记》《山河旅人》，这书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估计大哥也不常看，我一会跟大嫂讨要走。燕姐姐，你可有看到想看的书？”

韩雨燕拿了两本诗集，“我看上了这两本《诗歌雅集》，闲暇时候可以拿来消遣一番。咱们还是快些整理吧，书实在是多，怕是要几日功夫了。”

韩雨仙听了这话，又坐了下来，反正大哥这些日子不在家也不着急，“既然还要几日功夫，那理完这些歇会吧。”

钱修蓉道：“正好，这些日子我闷在家里，无趣的很，你们给我讲讲可有什么有趣的事儿？”

这下可是问到韩雨仙心坎上了，坐在书案前，用镇纸做醒木学着说书人，声情并茂的讲了起来。若遇到讲的偏了，韩雨燕便在一旁拉回来，一屋子的丫鬟也都不干活了，就地坐下，直笑的前仰后合。

钱修蓉听得津津有味，不能参与颇为遗憾，“我未有孕前，不是那里坐坐就是这里坐坐，无事发生，怎么我这一有身孕不能出门，这有意思的事儿一件件的出来了。”

最后讲到了厉王约韩雨仙三日后去学骑马，钱修蓉更是来了精神。

她交握的手拍在腿上，“哎呀，这么要紧的事儿你放到最后才说，这几日功夫做个像样的骑装都不够。”

她们那日买胭脂时自然也把骑装买了，“骑装我同姐姐在西市买好了，花了十两银子呢。”

钱修蓉却站了起来，“快别在这里瞎闹了，跟我回琼芳苑去。”说着就扶着丫鬟从书堆里往外走，一边对丫鬟道：“你们几个识字的就在这里接着理书吧，大嫂回来了你们同她只会一声，我带你们姑娘先走了。”

吓得两人赶紧上前搀扶，“二嫂嫂，你这是干什么？小心着点，别摔着了。”

钱修蓉道：“我带你俩去我院子里挑衣服，我在家中时做过几身颇为好看的骑装，你俩身形与我差不多，穿上肯定比你买的成衣好上几倍。”

韩雨燕哭笑不得道：“二嫂嫂，是仙妹妹去，我不去，给她挑便是了，还拉上我作甚？”

钱修蓉摇了摇头，一脸认真道：“你也要去，仙儿带了你去，这厉王自然会找合乎身份的人来陪你，姑娘家家的要多出去走动走动才是。”

韩雨仙不认同她的话，皱眉道：“我们是去骑马又不是赴宴，穿的再好看有什么用。”

钱修蓉看着她们，一脸‘就知道你们不懂’的表情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我娘家嫂嫂曾说过，女子骑术好，上了马背，你就是粗布麻衣都足以让男子抚掌惊叹，可你若不会骑马，那骑装便要好看到足以让男子怜惜，才能忽略你的不足。”

韩雨仙一脸怀疑的看着她，“二嫂嫂不是在诓骗我们吧？”

“我娘家大嫂可是从六岁骑马，骑术比我大哥都好的女子，听她的准没错。”

韩雨燕强忍笑意道：“二嫂嫂你口里的娘家大嫂倒是天上有地上无的，改日还真要拜见一下嫂嫂。”

“这可说不好了，我大嫂随我大哥外地赴任去了，等她回来我探亲带你们同去。”

三人刚到琼芳苑，丫鬟端了茶点上来，钱修蓉另吩咐了去取她的嫁妆箱子，找闺中的骑装。

一串脚步声从院外由远及近的传来，来人是听雪堂雀儿，手里捧着一个信封走了进来。

俯身行礼，“见过二少夫人，两位姑娘。”

韩雨仙以为听雪堂出了什么事，问道：“雀儿，你捧的什么来？”

雀儿上前了几步，呈上了东西，“回姑娘，是厉王府的人送来的信封，另传了话来说：姑娘在西市买的马，那伙计算错价了，这是退给姑娘的银两。”

韩雨仙伸手接了过来，对雀儿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雀儿低着头退了出去。

钱修蓉刚才没听到这一章，遂问道：“这是什么？妹妹何时买了马？”

怕她回答不好，韩雨燕想了想，把时间线错乱了下，说道：“此时说来话长，上次在靖安伯府，仙妹妹为了我请了厉王相助，这才买了匹马作为谢礼。”她眼神示意了下韩雨仙，话都是真话，也可免些麻烦。

韩雨仙默许了她的话，“是的，是送厉王的谢礼，这汗血宝马还是我跟姐姐一同去挑的呢。”

钱修蓉颇为震惊，惊讶道：“汗血宝马？你们从西市买了汗血宝马？”

话音未落，韩雨仙打开了信封，里面放着两张银票，一张五百两一张一百两，她不解的转头看向韩雨燕，“这怎么退了这么多钱？汗血宝马这么便宜的吗？”

“妹妹也不知，难道厉王……”

钱修蓉看到银票有些明白了过来，问道：“你们二人买这汗血宝马花了多少两银子？”

“八百两银子。”又看了看手中退回来的银票，“现在还退回了六百两，难不成这汗血宝马只值二百两？”

韩雨燕这时已经明白了过来，拿着手帕遮住了半张脸，“咱们两个傻子，被人骗了。”她整张脸羞的通红，用帕子盖着不肯松手。

韩雨仙不解道：“不是说汗血宝马世间难求吗？”别说现在只花了二百两，就是八百两也不贵呀？

钱修蓉叹了口气道：“傻妹妹，那根本不是汗血宝马，是马贩子拿普通的马冒充的，二百两都是高价了。”

“可那个伙计都说了是汗血宝马，他们这可是欺诈，不怕我们报官吗？”

“他们可不怕，他骗的就是你们这种不懂马的人，就是报了官他可以说这匹马名字叫汗血宝马，是你理解错了，最多把钱退你罢了。”

韩雨燕问道：“二嫂嫂，那马我与妹妹亲眼看到留了淡赤色的汗，这也可作假吗？”

钱修蓉年长些，听说过这些把戏，“不过涂些颜料在马皮上，出了汗混合颜料，就做出来这种假象。”

韩雨仙这下明白了过来，两只手捂住了脸，“亏得我那日还信誓旦旦的跟厉王说，我找到了汗血宝马，厉王指不定怎么笑话呢？”

钱修蓉安慰道：“厉王今日才派了人来，想必是刚发现这匹马是假的。我猜厉王是为了去给你挑选马，顺路看了看你买的马，这才发现那是匹假的汗血宝马。”

“可若这汗血宝马真的世间难寻，那厉王应该当时就知道了，今日只是刚好想起来了而已。”

“无论如何，你这礼算是白送了，这几天另备好礼，三日后当面送给厉王就是。”

韩雨仙恨不得仰天长叹，上一次尚且需要汗血宝马才能够得上赔礼，这次再加上谢礼，可实在是想不到有什么可送的了。

厉王家大业大，汗血宝马都不值得他着急见上一见，她这靠着月例和父母过活的闺阁穷苦女子，还能拿什么送！

她泄气地伏在了韩雨燕的肩膀上。

唉！实在不行给厉王立个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