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幼说完事情没做过多停留,准备临走时周彧文还可惜她为什么不吃,毕竟是唐幼付了钱的,不吃可惜了。这顿饭的饭钱可以抵得上唐幼他们家里一个月的花销。
这顿离别的饭,唐幼不想吃。
唐幼让周彧文放心:“放心吃吧,钱是我自己做家教参加比赛攒的,我总不可能连这件事情都要花他的钱。”
其实唐幼不是要放弃周池了,她只是要放弃自己了。女孩接了个电话,她轻声细语跟电话对面的人说了几句话,后向周彧文告别。
她一路小跑着逃出“囚笼”,当她上气不接下气跑到路口拐角时,周池恰巧从那边过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风中凌乱的唐幼,他笑着张开手走向唐幼,唐幼会心一笑,扑上去抱住他。
那是一个无比想念,却又很克制的拥抱。
周池手中的雨伞还在向下滴水,他神情依然柔和:“和姐姐聊完了吗?”
“嗯嗯。”她骗周池说,唐莹找她有事说。
她对视上周池的视线,周池看上去很累。他脸色有些苍白,下巴冒出一点胡茬,但他依然强撑着精神。
一瞬间唐幼觉得很对不起周池,说好了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再隐瞒彼此,要坦诚相待。她背着周池,单独找到周池的亲生父亲,为了自己的复仇计划顺利实施,她毫不犹豫把周池推了出去。唐幼想,她果然是个怪物,这辈子活着的意义或许就是复仇,她会用自己的方式将所有恶人送进不归路,但代价是鱼死网破。
周池也许会恨她,恨她欺骗自己。或许这以后他们真的再无可能,但唐幼想清楚了,就算他再恨她,她也不会再让他涉险一下。
“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周池温柔的笑着问。
她秒回,眼神无辜:“没有啊。”
周池点点头直勾勾看着她,唐幼心虚的撇开了目光,她心知,周池这样问就是没起疑。温热的掌心覆盖在唐幼手背上,他什么都没有再说。
“那回家吧。”
“想吃什么?”
“麻辣香锅!!!”
“好。”
两人一起去如愿菜市场买了菜,回家做了麻辣香锅。饭桌上热气腾腾,两人一猫守在家中,电视里播着新闻联播,周池做了一个西湖牛羹汤,他舀了一碗呈给唐幼。
唐幼装作没事人,低头吃着饭。周池坐下冲她笑,又给她夹了块唐幼爱吃的鱼豆腐。
今日的饭桌异常冷清,两人都看出对方不在状态。
良久后周池开口说道:“要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吧,我永远陪在你身边。”
唐幼认真思考了几秒,点头笑道:“好。”
饭后,周池收拾桌子洗碗,唐幼便上楼去写作业。不知怎么的,半小时过去她就写了两道题,直到有人敲门,她才从思绪中回神。
门被推开,周池走进来。
“怎么了?”
唐幼问。
不知怎么的,唐幼今年一出汗就会起痱子,反反复复起,一起身上就搔痒红肿。去看医生,涂的药膏还过敏,搞得唐幼只得生挨。
周池进来坐在地毯上,轻碰着唐幼的手臂,看着白皙手臂上长着痱子,他打趣问唐幼是不是被他帅的起鸡皮疙瘩了,唐幼翻了个白眼。
“你好自恋。”
不再开玩笑,周池从怀里掏出一盒宝宝爽身粉,认真说道:“我见李姨的宝宝身上起痱子就用这个,我就问她,这个真的好用吗?稍微大点的小孩能用吗?”
唐幼也坐在地上,乖乖的问:“那她说了什么呢?”
周池拆着包装,“能用。”
“你说你以前没起过这东西,那就有可能是咱们家湿气太重,环境不好。你皮肤嫩,不像我皮糙肉厚,我早该想到的,却一点都没注意到。”
他懊恼:“害你受苦了。”
唐幼摇头,“苦什么?这么好的生活,还苦啊?是我自己体质不好,和你有什么关系。”
估计李阿姨不知道,周池口中稍大点的“孩子”会是十八岁的唐幼。唐幼笑不行,但还是听话涂了爽身粉,好像还真好了点。
周池那晚在唐幼房间赖了许久,他就坐在地上看着唐幼发呆。唐幼下楼喝水,他跟着;唐幼跑到阳台吹风,他也跟着,像个甩不掉的尾巴。
生怕下一秒唐幼消失不见。
直到唐幼洗漱完,钻进被窝,她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你今天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反常?已经十点半了,你不睡觉啊?”
“……”
“周池?”
唐幼眼睛亮汪汪,调侃他:“你是胆小,所以想要和我一起睡觉吗?”
周池没有吭声,只是沉默的站着。床头灯光柔黄,周池的脸半映于黑暗中,他盯着唐幼出神,过了许久才开口:“晚安唐幼,好梦。”
“嗯,好梦。”
说罢,他反手轻关上门。门关上后,唐幼闭了灯,听着脚步声由近及远,她安静地坐了会儿。
楼下的人关了所有的灯,他就这样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笼罩在黑暗中的周池不再掩饰脸上的表情,听见楼上轻轻拉开窗帘的声音,他就知道,今晚她又不会好好睡着了。
其实这几天他隐隐约约有感觉到一些事情的发生,唐幼撒谎不明显,很容易相信。但对于周池来说,唐幼说的每句话,是真是假,就相当于她整个人赤裸裸站在他面前一样。
唐幼和唐莹见面从来不会一个地方重复去两次,唐幼说地址的时候,周池只是奇怪。哪怕她们之中有一个忘了这茬,另外一个绝对会提醒。
他怕唐幼遇到什么危险,于是就提前跟去了,却没想到看见了周彧文。
周池一直都知道周彧文是他亲生父亲,是路骏景告诉他的。不止如此,很早周彧文就想要认回周池,但被周池拒绝了。周池没打算指望这位不敢相认的亲生父亲,他直言,家里还有个姑娘等着吃饭。
他对这位亲生父亲实在无感。
也是他没藏好,让周彧文看见了。周彧文悄悄拨通了周池的电话,关于唐幼要求周彧文保密的内容,周池听的清清楚楚,一字不落。为了讨好周池,这位父亲也是用了些下三滥的手段。听到后面他主动挂断电话,想要做不在场证明,走了两条街,碰见了他这辈子最不想见到的人——他的养父周君豪。
自从周君豪被骆家俊放出来,他时不时去找周池的麻烦。拿着骆家俊给的钱,带着一堆小弟跑到周池工作的地方,当众给周池难堪。
他还是会打他。
不过不会打脸了。
周君豪知道那女孩的厉害,不敢随随便便招惹她。
周池本来没打算理会他,但周君豪把主意打在了唐幼身上。周池怒火中烧把他推倒在地上给了他一巴掌,这让周君豪明显愣了一下。幸好那附近有警察出警,周君豪被吓得直接跑路了。
不过,知道唐幼说的那样果决后,好像被威胁了不是那么要紧的事情了。
“小骗子。”
他无奈又心酸。
“又骗我。”
唐幼坐在书桌前,摊开物理题试图分散注意力,无心碰倒书堆,发现里面掖着褶皱的300块钱。
钱纸上歪歪扭扭的写着唐幼的名字,一看就是外婆的字迹。
仿若麻药过后的后滞劲涌上,锥心的痛楚裹挟全身。
唐幼看着钱,就像是看着外婆。她嘴角抽搐,眼神逐渐阴狠:“外婆,我从来没有一天忘记过是谁害死了您。”
“我从来没有一天忘记您。”
曾在无数个睡不着的夜晚,她会偷偷翻出外婆生前的监控视频,重复看一遍又一遍。一步算计,一步圈套,这套完美的复仇计划在她的脑海中过了一遍又一遍。等到天一亮,唐幼又会伪装成另外一个样子。
一个看上去正常的人。
仇恨,是不允许被遗忘的。
“我从来没有一天忘记过,我苦心积虑策划这么长时间,就是为了让恶人受到惩罚。我知道,您是在心疼我,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往死路上走。”
她叹气:“东窗事发,所有人都不可避免。到时候我得罪的多之又多,没打算指望他能做什么,总不能什么都让个子高的来顶吧。走了,对谁都好。他一走,我便不用再顾及身后,死了也就死了,早该这样的。”
……
风在窗外呼啸,三两枯叶打在玻璃,发出声响。新的黎明就要来了,唐幼就这样坐等到天亮。她闭上眼,仿若看见周池淡漠慈悲的看着她,那种神情,让她觉得即使罪孽深重,都会被他所宽恕。
神啊,请饶恕我的罪孽。
将爱留给他吧。